关灯
护眼
字体:

魔 王(63)

金效坤迈步就要走:“这是大事,我得回去。”

果刚毅一把拽住了他:“骂了静帅还想回去,你也有毛病吗?我要是你,我现在都不敢出租界!”然后他转向经理:“老赵,你给我打听打听去,打长途电话要是不行,你就专门给我跑趟北京,看看报馆那边怎么样了?还有家里太太,要是家里也不太平,就让太太赶紧回娘家,或者把太太接来天津。”

金效坤被他抓住了胳膊,行动不得,听了他这话,连忙又加了一句:“还有玉郎他们两口子。”

赵经理答应一声,一路小跑着出了去。

金效坤盯着赵经理的背影,等赵经理出了大门了,他转向果刚毅,开口说道:“这不对,报馆前几个月经了那么大的一场风波,几乎关门,里头的人现在为了保住这份饭碗,都是只有小心没有大胆的,老张尤其谨慎。

他们没理由犯这样的大错。”

所谓“老张”者,就是已经快到济南的报馆经理。

果刚毅见识了老张这样的行动力,也承认这人一定谨慎,至少不会冒失。

“肯定是有人在里头故意捣鬼。”

他问金效坤:“你最近得罪过什么人没有?” “我最近几个月的所作所为,你全看在眼里,我除了欠债不还,得罪过几位债主之外,还能有什么仇家?” 说完这话,他甩开果刚毅的手,走到沙发前坐了下去。

果刚毅扭头望着他,却是说道:“会不会是玉郎?” “他?” 说了一个“他”字之后,金效坤一时间讲不出下文来。

金玉郎是他的心病——无论是死了还是活着,都是他的心病。

本来这一块病已经蛰伏着没了症状,然而昨早小刘那一番话,让他这块心病又翻了起来。

他急匆匆的来天津找果刚毅,也是想要问问他,那一夜他究竟有没有将山上土匪全歼,他们二人的谋杀计划,究竟有没有可能泄露? 这两个问题,果刚毅一个都回答不出,又被他追问得不耐烦,正筹划着明天请他返回北京,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药厂的赵经理带着噩耗而来,他还真不敢就让金效坤这么回家去了。

金效坤要是有了个三长两短,他上哪儿再去找这么可靠的合伙人去? “玉郎确实是在报馆做事。”

金效坤靠在沙发里,缓缓说道:“但是你也知道他这个人,他并不会做什么,据说也就是偶尔去报馆坐坐。

要说是他捣鬼,我不大信,他没有这样的本事。”

果刚毅在他面前来回踱步:“先别把话说死,等等老赵的消息。”

然后他停在金效坤面前,低头又问:“你爹是不是和你上辈子有仇?活着的时候不待见你,死了给你留一屁股债,好容易现在要把债还清了,他弄的那个破报馆又给你惹了官司。

你到底是不是他亲儿子?金玉郎是他亲生的,你是抱养的吧?” 平时他若说了这样无礼的话,必受金效坤的呵斥,然而此刻金效坤怔怔的望着前方,不看他,也不理他。

半夜,赵经理又来到了果公馆。

果公馆内的主客二人都没有睡,而赵经理在这几个小时里,一共打了两百多块钱的京津长途电话,果然打探来了许多消息,比如,他得知了罪魁祸首名叫曲亦直,年纪不大,但看资历,也算是报馆里的老人儿。

曲亦直已经下了狱,现在生死不明;而报馆里其余的幸运儿躲在家中,众口一词,都说曲亦直除非是疯了,否则绝不可能写出这么篇不要命的文章来,这个做法,根本就有悖于曲亦直那贪财好利的人生宗旨。

另外,太太已经回了娘家避难,二爷则是不知所踪,现在家里只剩了二太太看家管事,目前家里还算安全,虽然也遭了军警的搜查,但因金效坤确实不在家,军警在搜查结束后,也就撤退了。

金效坤听到这里,就知道果刚毅先前算是救了自己,自己若在傍晚当真赶回北京去,现在大概已经在牢里和那个曲什么汇合了。

冯芝芳的死活,果刚毅爱管可以管,反正他是不会管,但是傲雪——傲雪又受了自己的连累。

上次,他差点让傲雪守了望门寡,这回,他又让傲雪独自落入了险境,亏她还口口声声的唤他大哥,做大哥做到他这种地步,真该算作是可恶了。

“我往北京家里打个电话,应该没关系吧?”他忽然问果刚毅。

果刚毅摇了头:“不好说。

现在没人知道你的下落,也许你一打这个电话,电话局里的人就能顺着线路查过来了。”

金效坤转向了赵经理:“你明早回趟北京,把玉郎两口子接出来,要是一时找不到玉郎,那先把二太太接到天津来也行。

我明天先登报发声明,向静帅致歉,然后……”他叹了口气:“然后……就走着看吧!”

第52章 各司其职

果刚毅嘴上没说话,心里非常的埋怨金效坤。

金效坤可以说是越活越糊涂,该斩草除根的弟弟,和该关门大吉的报馆,全因他的优柔寡断留存了下来,结果现在可好,弟弟成了隐患,报馆成了明患,接下来有热闹看了。

半梦半醒的过了这一夜,翌日上午,果刚毅起了床,就见金效坤已经从外面回了来。

他问金效坤“干什么去了”,金效坤带着一身寒气,告诉他自己是去见了几位新闻界的朋友——当然,为了安全,他并没有离开法租界的范围。

果刚毅含恨看着他,“恨铁不成钢”的恨。

金效坤独自坐在客厅里的大沙发上,窗外天阴,客厅内的吊灯亮着,灯光把他那个一丝不苟的脑袋照得亮晶晶。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保持着衣冠楚楚的形象,不是他爱美,是他自小就是这么穿戴,对他来讲,这不过是文明人类应有的面貌。

而一个人再怎么苦恼,也依然还是个人,没理由因为苦恼,就堕落成了野兽。

“刚毅。”

背对着果刚毅,他忽然开了口:“这次,恐怕还是要辛苦你了。”

果刚毅瞪了他的后脑勺一眼:“知道,又让我给我舅舅打电话,让他托人到霍静恒跟前给你说情去,是不是?” 金效坤没回头:“谢谢你。”

“有谢我的闲心,你不如出去找个瞎子算算,看看你是不是天生的穷命。

如果是,那咱俩趁早散伙,我可是想发财的,你别连累了我。”

金效坤被他说得心乱如麻,可是连反驳的精气神都没有。

胳膊肘架上膝盖,他俯下身低了头,用双手捂了耳朵,又叹了口气。

这一天,天津城内的几家大报上,都刊登了金效坤的声明。

仅从文字上看,金效坤是摆足了立正挨打的姿态,自认是对报馆管理不严,导致督理大人清名受染,自己犯下了如此大罪,真是万死不足以弥补其一。

与此同时,果刚毅也给陆军部的次长舅舅打去了电话,让他帮忙去向霍静恒求情。

次长不乐意去,支使这位外甥去找连毅,外甥答曰:“您我要找,他我也要找,您二位双管齐下,不怕静帅不给面子。”

平心而论,金效坤和果刚毅的对策,全合乎道理,然而北京城里的霍督理看了他们这一手,再次气得犯了头痛:你金效坤躲到租界里不回北京,通过中国外国的报纸发声是什么意思?什么致歉声明,话里藏刀,分明是怕大众不知道你受了什么委屈,要给我霍某人扣上暴政的帽子!你是求我原谅吗?我看你是要逼我原谅! 金效坤可恨,更可恨的是金效坤背后的连毅,以及连毅的好友、陆军部的谭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