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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 王(64)

谁让他们串通起来一起传话给自己的?难道自己是个傀儡,可以任凭他们摆布? 霍督理和连毅之间的新仇旧怨,已是数不胜数,他早就预备着要和连毅一战,只是时机始终未到。

如今这金效坤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他忍无可忍,于是他决定在宰了连毅之前,就先拿这个靠着连毅耀武扬威的金效坤开刀。

刀子具体怎么开出去,是不劳督理费心的。

督理只要签下一纸军令,就自然有忠心耿耿的部下,奉命开始行动了。

行动由陆健儿之父、陆永明师长负责。

因为在给督理大人煽风点火的过程中,陆大公子实在是出力不少,马秘书长本来无意得罪连毅一派,全是因为从陆大公子那里收取到了足够的好处,才勉为其难的帮了陆家一把。

陆永明师长也很乐意接下这桩差事,一是他对连毅也有意见,二是想要向督理大人示好——督理大人年少有为,近来越发的奋进,有了点要大鹏展翅的苗头,所以陆师长决定对督理好一点,万一督理将来成了大总统,那么自己也好弄个三省巡阅使什么的当一当。

自从曲亦直下了大狱起,金玉郎就一直很兴奋。

他觉得自己成了好莱坞惊险电影里的男主角,兴奋得甚至忘记了仇恨,单只是心慌慌。

这是一场连环计似的借刀杀人,他拿陆健儿做刀,目的是要杀金效坤;陆氏父子要拿霍督理做刀,目的是打压连毅、顺带着向督理大人表一表忠心;霍督理则是要拿金效坤做刀,给连毅和陆军部一点颜色看看。

金玉郎并不了解全局,也没有兴趣了解,这些天他几乎是住在了陆家,兴高采烈的观察着所有风吹草动。

他想象自己是一颗小石子,“咚”的一声落入静潭之中,砸出一朵浪花,和一圈圈的涟漪。

涟漪越扩越大,整片湖面都被扰动、不能幸免。

而他这颗小石子,已经无声无息的沉到了潭底,不留痕迹,不负责任。

躲在潭底一样寂静深沉的陆府里,他问陆健儿:“他要是一直躲在租界里不出头,你们怎么抓他?” 陆健儿来回溜达,且踱且答:“他犯了大罪,租界当局有义务把他交出来。”

“名下的报馆乱登文章而已,罪过有那么大吗?还能惊动租界当局?” “他的罪名可不是这个。”

陆健儿,相当罕见的,向他微微一笑:“他的罪名,是走私烟土。

这个罪可不小,杀头都够了。”

金玉郎恍然大悟:“这个罪名可以用?不怕得罪连毅?” “我们奉命行事就是,怕也轮不到你我来怕。”

金玉郎笑了起来,笑得有气无声,肩膀直颤,等到笑过劲儿了,他才说道:“这里头没我,只有你们。

不信你查去,看看里头有没有我的事?” “那篇文章,不就是你动的手脚?” 金玉郎一摊双手:“文章是曲亦直写的,稿子是排字房小徒弟拿去印厂的,和我还是没关系。”

“既然一切都和你没关系,那你这些天留在我家里做什么?你回家去吧。”

“陆兄,你真没意思,我这么说,是想让你夸我聪明,结果你可好,不但不夸我,还想撵我走。”

“你若是不把这话说透,我还可以算你聪明;可你肤浅至此,我还没问你,你就把心里话全讲出来了。

这么一点点的城府,你怎么还好意思自夸自赞?” 金玉郎笑道:“我当然是比不了你,可我有一点好,就是傻人有傻福。”

然后他换了话题:“你说,曲亦直会死吗?” “你希望他是死还是活?” “当然是希望他活着了,我和他又没仇。”

陆健儿踱到了金玉郎面前,停了下来:“错了,他应该死。

他一死,死无对证,你和这件事情,才算是彻底的没了关系。”

金玉郎垂眼盯着地面,微微蹙了眉头,做了个思索的姿态。

后来他拧着眉毛一歪脑袋,自己笑了,仿佛是没想明白。

“我听你的。”

他说:“反正,你比我懂得多,听你的不会错。”

然后他对陆健儿一笑,笑得非常天真甜蜜,因为忽然心虚,怕陆健儿把自己也杀了,虽然好像自己算不得什么“证”,对方完全没理由杀自己。

况且自己若是死了,他上哪儿接收金效坤的遗产去? 陆健儿这时又问:“你真不用回家看看去?” 金玉郎连连摇头,表示自己绝不回家——他怕自己一见傲雪,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等金效坤当真进了大牢,他再回去对着傲雪大笑吧。

况且,现在他也舍不得离开陆健儿,陆健儿真是个宝贝,几年不露面,一露面就帮了他一个天大的忙。

就因为这一点,他现在是发自内心的喜爱这位老朋友——不是虚情假意,是真的喜爱。

他愿意留下来,陆健儿也没意见,正好他这个家庭气氛沉闷,偶然来个活泼的朋友小住几日,他也能够得些陪伴和消遣。

两人达成共识,正要继续笑谈,哪知陆家的丫头进了来,说道:“大少爷,金先生家里打来了电话,要找金先生说话呢。”

金玉郎摆摆手:“就说我不在,出去了。”

陆健儿推了他一下:“这样不好,现在都知道你哥哥那里出了事,你对家里太过冷淡,看着不像话,反倒容易招人怀疑。

电话你该接就接,一个女人,你还应付不了吗?” 金玉郎倒是肯听他的话,依言出门,到外间屋子的电话机旁抄起了话筒:“喂?我是金玉郎。”

随即他听见了傲雪的声音:“你若要出门冶游,那也请先对你的朋友们交代清楚,不要让他们跑到家里来向我要人。

况且就算是你打算把我这里当成你的一处联络站,那你也应该把你的行踪告知给我,免得我照着电话簿子打了一圈电话,才打听到了你的下落。”

金玉郎听了傲雪那老气横秋的语气,登时就想翻脸:“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天津来的段小姐,要见你。”

“段——哪个段小姐?” “就是那天,我们在公园散步时,遇到的那位段小姐。”

说完这话,她挂了电话。

而金玉郎握着听筒愣在原地,心里七上八下的,万没想到段人凤会忽然跑了回来。

金玉郎决定回家去见段人凤。

而在他穿衣戴帽预备出门之时,金宅内的大客厅里,傲雪和段人凤相对而坐,段人凤一眼一眼的看她,目光锋利得像刀子,傲雪则是面无表情的昂了头,认定面前这位乃是自家丈夫在外的姘头。

她不吃醋,但对待肯做姘头的女子,当然也无需抱有敬意。

段人凤目光不善,于是她也心里有气,暗想像你这种不男不女不正经的东西,若是放在过去,都没资格进我家的门!

第53章 金风玉露相逢

段人凤在天津听闻金家“出了事”,立刻就动身回了北京。北京这样大,她一时间也不知道上哪里找金玉郎去,只好硬着头皮,去了金宅。然而镇守金宅的二太太傲雪告诉她:他已经连着好些天没回来了,我也不清楚他去了哪里。

傲雪眼中的金玉郎如鬼似魅,段人凤对金玉郎却是怎看怎好,因着二人之间这一份说不出口的分歧,所以傲雪对段人凤没有好脸色,段人凤看傲雪也是个铁石心肠的恶毒娘们儿。她不信恶毒娘们儿会完全不知道金玉郎的下落,所以坐着不走;而傲雪一来是没心思待客,二来,她看这位客也不是正经东西,所以不得不振作精神打了一圈电话,最后误打误撞的找到了金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