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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姻缘(259)

七宝说道:“是,娘娘确是问过我的病。”

张老诰命环顾周遭笑道:“我猜的怎么样?”

大家都称赞老诰命料事如神。张老诰命才对七宝道:“你先去歇息罢。”

七宝行礼退了出来,才出门,就听到里头王夫人说道:“锦哥儿媳妇病了这一场,比先前更瘦弱了,她的身子不好是个问题,要不然的话怎么一直都没怀上?”

七宝隐约听见了这句,心头一刺。

回头往内看了一眼,又听吴夫人说道:“倒也未必是因为身子不好的缘故吧,我听说锦哥儿整天忙得没日没夜不得着家,小两口不能相处,要有孕谈何容易?”

王夫人笑道:“虽然锦哥儿忙,但他们小两口之间未必就不得相处。”

七宝听到这里,便拾级而下,出了老太太院子的门,仍往自己房中而去。

回到院中,果然张制锦已经不在了,七宝满怀期盼而回,仍是见不着他的面儿,进门后不禁叹了一声。

秀儿迎着说道:“奶奶若是早回来两刻钟,就能遇上九爷了。”

七宝越发觉着遗憾。

当下众丫鬟伺候七宝更衣,在暖炉边上坐了,同春递了一杯茶给她,又将暖手放在她的膝上。

七宝望着火炉里明明灭灭的火色。不禁问道:“九爷在家里这半天,都做什么了?”

那边儿秀儿回答:“起初哪里也没去,就呆在家里,哦对了……还去奶奶素日练字的桌子边上坐了会儿。”

七宝本不以为意,才要喝一口茶,突然间想起一件事,当下忙不迭地站起身来,竟把个暖手给掀翻在地上,手中的茶也泼了出来。

众人都吓了一跳,七宝也顾不得,举手把茶杯放在桌上,只忙转身到了桌边儿,问道:“他在这里做什么了?”

急得同春跟着她问:“烫着手了没有?”又去握着她的手打量。

这会巧儿忙着去收拾地上的暖手,秀儿结结巴巴道:“也没做什么……不过是看书,还有奶奶之前写的那些字。”

七宝看了一眼旁边摞的整整齐齐的书,目光下移,在抽屉上盯了盯。

将手从同春手里抽回来,七宝将抽屉打开。

抽屉里自然仍是她以前练字的那些字纸,七宝将这些都拿了出来,胡乱翻了翻,低头往抽屉里打量。

里头一无所有。

同春见她脸色有异,忙问道:“是怎么了?手上疼不疼?”一边儿拿帕子给她轻轻擦手上的茶水。

幸而那茶不是滚热的,七宝的手上仅仅是红了些。

七宝迟疑着问道:“这里头原本有我写废了的一张纸,我记得是揉了起来的,你们谁给我扔了吗?”

同春摇头,又回头看巧儿秀儿,两个人都说道:“只要不是扔在地上的,我们哪里敢去乱扔?”

七宝倒是宁肯那团废纸是掉在地上了。

七宝又问他们可看见张制锦拿过没有,两个人哪里盯的那么仔细?

只有巧儿说道:“没看见九爷拿什么废字纸,不过他在奶奶用过的字纸上又写过字,我们是看见了的。”

七宝刚才匆匆地将字纸翻了一遍,并没有留意,听到巧儿说,一怔之下才忙又将那些纸检看了一遍,果然找到了那写着《江南曲》的,往下一看,竟是他龙飞凤舞地写了一首王昌龄的《闺怨》。

七宝呆呆地看着那四行诗,却似乎能察觉张制锦的戏谑之意,除此之外,却瞧不出他有什么不悦之类。

七宝看了半天,心中想:“也许那一张给我不小心掉在地上,所以给她们随手扔了,也未可知。如果他看见了……应该不至于有这种散漫寻常的反应。”

虽然自我安慰,但仍有些忐忑。

这日午后,七宝小憩之后起身,才梳洗了,张岩忽然来了。

张岩比张良更沉默内敛些,之前张良三五不时便来找七宝说话,张岩反而不大肯来。如今她独自来了,却是少见。

七宝忙招呼她坐了,打量着张岩脸上似乎有些愀然之意,却也不知如何。

同春送了茶上来,张岩望着杯中茶色,微微一笑说道:“我听说叔公之前醉心茶道,还请小婶子教过一阵儿?真想不到婶子有这般才艺,平日里却并不张扬外露。”

七宝说道:“那算是什么,只是闲着无事打发时间的罢了。”

张岩道:“话虽如此,婶子却每每有出人意料之举,令人意外之余不免敬服。”

七宝见她总说好话,一时满头雾水,毕竟张岩不是那种喜欢多口的女孩子,从来很有惜字如金之态。

七宝便问:“今日良儿怎么没有跟你一块儿来?”

张岩道:“她怕冷不肯出来,我就没有去叫。”

七宝有些不知道要跟她再说点什么,虽然看出她有心事,又不敢贸然去问。

张岩思忖了会儿,却又对七宝说道:“婶子回来后自然是去见过老太太了?”

七宝道:“见过了,大太太跟二太太也在,对了,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好像是什么亲事之类的,你可知道?”

张岩等来等去,却就是要这一句,当下眼圈微红,便低了头。

七宝打量她的表情,忽然有些醒悟,忙问道:“前些日子我仿佛听谁说过,你们房里在给你打量着择婿,难道……是姑娘你的姻缘?”

张岩这才点了点头。

七宝笑道:“原来真的是姑娘,着实大喜啊。”

“有什么可喜的?”张岩低低地说了声。

七宝诧异:“怎么了?”

张岩咬了咬唇,才说道:“有些话本不该我说,只是我不说,想必也没有人替我再说了。”

七宝问道:“什么话?”

张岩停了一停,继续说道:“我原本也不知道的,只是良儿从六叔那里听了有些话,是有关那人的……”

张良的父亲张羡霖经常在外走动,消息最是灵通,认识的人也多。听说了张赋深要给张岩议亲,随便在外头一打听。

不料竟打听说那人有些好吃懒做,且目空一切,明明没什么真才实学,偏偏自恃高明,眼高手低。之前他们家里曾经跟京城内一门富户家里议亲,这人却嫌弃人家的身份低微,配不上他正经的书香门第,两家不欢而散。

因为张家毕竟是高门,张制锦又在朝中风生水起,前途无量,娶了的七宝,也是大有来头的,大姐姐是宫内的淑妃,三姐姐是静王府侧妃,四姐又是世子妃,简直花团锦簇,不可一世,所以张府自然也是炙手可热。

是以这人才特意巴结了国子监的祭酒,拜托祭酒给他提亲。

那祭酒因为早先受过他们家的恩惠,捱不过情面,又给他多说了几句好话吹捧的不知东南西北,所以才跟张赋深开了口。

张赋深自以为祭酒是自己的上司,且又是个德高望重的前辈,有如此前辈保媒,自然不至于有什么错处,何况他也不想拂逆上司颜面。

但是张良因为关心此事,特意跟父亲打听了一番,张羡霖就把自己得知的那些告诉了她,张良听了心惊,转头就告诉了张岩。

张岩原本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人,如今听了这些话,犹如五雷轰顶,哪里能高兴的起来?

张岩跟七宝说着,泪就掉了下来,七宝听她说完,目瞪口呆。

“既然如此,你快些把这些告诉四爷,四爷自然心里有数,替你做主了呢?”七宝忙说道。

张岩含泪道:“我说了几句,但是父亲不耐烦听,反而说我无知,不该听信别人的话,又说我是闺阁里的女孩子,竟然不知礼的去打听那些无稽之谈,竟是把我训斥了一顿。父亲又知道我是从良儿那里听来的,于是他又把六叔给责怪了一番……所以……”

七宝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张良今儿没有跟张岩一起来。

张赋深不知好人心,怪罪了张羡霖,张羡霖给兄长责怪,自然迁怒给张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