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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姻缘(318)

转念一想,石太医很是珍视那副帖子,且又价值不菲,恐怕不会轻易赠送给人,难道这里的是仿作?

七宝正迟疑中,里头的琴音袅袅停住,只听玉笙寒笑道:“怪不得琴声里发出了异响,原来是有贵客来到。”

话音未落,玉笙寒已经笑吟吟地走了出来。

只见她穿着象牙白的长袍,腰间束着玉带,并未戴帽,只在发顶挽了一个独髻,以玉钗绾簪着。

七宝看着她神清气爽笑容朗朗的模样,只觉着眼前一亮,忙屈膝行礼道:“玉姐姐!”

玉笙寒走到七宝跟前儿,已经抬手把她的小手握住扶了起来:“怎么见我竟这样多礼?”

七宝见她满面晴朗,毫无任何的忧色,心中莫名地便安稳下来,但是突然想起她方才所弹的《阳关曲》,那低愁徘徊般的曲调,却仿佛泄露了弹奏者深藏的心绪。

七宝打起精神,扭头看一眼挂着的那幅字,说道:“玉姐姐,这是真迹吗?”

玉笙寒笑道:“你猜猜看。”

七宝说道:“我对这些见识很有限,怕是猜不着。”

玉笙寒拉着她走到那副字下,仰头看了会儿:“这是王爷送给我的,经过他的手,想必不至于是赝品罢了。”

说着又看七宝,笑道:“我听说之前为了你们府内老太太的病,张侍郎把那亡国之君的真迹给了石太医,这件事你该知道了吧?”

七宝抿嘴笑说:“是知道的。难道是石先生又给了静王殿下?”

玉笙寒不以为然:“这个我就没兴趣了,我只喜欢这一笔字,又透着一股子穷途末路的烂醉跟孤高自赏,倒是有些和我的脾胃。”

七宝突然想起张制锦曾说过,这幅字出自宋徽宗之手,笔法虽然巧夺天工无可挑剔,但因是亡国之君的靡靡之音,所以他不喜欢,甚至连临摹都不肯,宁愿把画拱手让人。

听玉笙寒所说,显然也跟张制锦的看法差不许多,可是她却竟欣赏这种靡靡烂醉的调子,且堂而皇之地挂在屋内。

又或者是因为静王所赠,所以玉笙寒爱屋及乌罢了。

这会儿玉笙寒握着七宝的手,引着她到里头,又说道:“这里有些冷,你不要脱衣裳了。”

七宝正也想起来:“怎么玉姐姐屋子里没有生炭炉吗?”

“我却不怕冷,”玉笙寒笑道:“你听我的名字,难道要改叫‘玉笙暖’吗?”

七宝给她逗得笑了出来,但心里却也知道,玉笙寒只是机智地以戏谑口吻转开话题罢了。堂堂的王府,冬日里哪里有不生火炉的,岂不是冻坏了,玉笙寒这里无炭,自然有个缘故。

七宝说道:“玉姐姐,你近来可还好吗?”

玉笙寒抬手拨了一下琴弦,淡淡道:“一如既往,你呢?跟你们九爷如何?”

七宝听他提起张制锦,不禁面露微笑:“夫君他很少这样闲散,每天都呆在府内,自然很好。”

玉笙寒忍俊不禁:“所以你们就夫唱妇随了?怪不得我看你近来比先前略显得圆润了,想必是心宽体胖的缘故。”

七宝脸上不禁流露些许羞红,埋首道:“玉姐姐,不要总拿我打趣。”

玉笙寒在她脸上轻轻抚过,又略用了两三分力气捏了捏她极嫩的腮:“我哪里是打趣,只不过看着你这样,我也心里宽慰罢了。”

七宝听了这句,想了想,终于说道:“玉姐姐,阿盛现在在顺天府内当差,你大概不知道吧?”

玉笙寒笑道:“我自然知道,那天他来王府,我也瞧见了,这公门有一件好处,穿上了公服,整个人看着也仿佛又多长了两岁一样,还不错。”

七宝见她竟是看见了了,可又不敢把苗盛说看到有人对她动手的事贸然说出来,仿佛说出这句都是冒犯一样。

但玉笙寒何其聪明,打量七宝的脸色,又琢磨那日的情形,便已经明白。

玉笙寒笑道:“你想说什么?”

七宝欲言又止:“我……”她见屋内无人,才小声说:“我从我三姐姐那里听说,王妃脾气厉害……她可让玉姐姐受委屈了吗?”

玉笙寒笑道:“侧妃娘娘是个不关己事不张口的,怎么也跟你说这些呢?若我受了委屈,你会怎么样?”

七宝一愣:她果然没想过这个。

玉笙寒见她呆呆地,遂抬手在她肩头抚过:“傻孩子,竟真的是担心我?放心,有时候你所听所见的,并非是你所以为的。”

七宝似懂非懂,玉笙寒扬首笑道:“总之你放心,这王府内没有人能给我委屈……除非是我自个儿想不开。”

看着七宝清澈无尘的眸子,有些事,玉笙寒自然不便跟七宝说。

那些龃龉龌龊的东西,她很不愿拿出来脏了七宝的耳朵。

正如周蘋所说,自从孔春吉有了身孕之后,王妃的性情比先前更加高傲了数倍,不仅于饮食跟日用起居上诸多挑剔跟禁忌,连府内伺候的人也都要百般挑拣,有属相跟八字不对的内侍或者宫女,尽数都给她打发了。

其实这倒还是其次,主要有一件,孔春吉对于玉笙寒的不顺眼渐渐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原本平妃就不喜玉笙寒,孔春吉虽然会意,奈何静王偏宠,倒也没有法子。

直到她有了身孕,连静王也不得不加倍地小心相待,孔春吉得意之余,自然想要趁着这个大好机会把玉笙寒剪除。

但毕竟自己是王妃,这种事情不能明目张胆的,于是孔春吉暗暗地命手下的嬷嬷,悄悄地弄点儿毒药,下在玉笙寒的饭菜里,等她毒发身亡之后,大不了就按一个暴病而亡的借口罢了,料想静王不至于因为一个风尘女子对自己怎么样。

这件事她自诩做的机密,那两个嬷嬷也盯着宫女将饭菜送到了玉笙寒房中。

孔春吉得意,稳稳坐等好消息,谁知等了整宿,玉笙寒仍是安然无恙,她气急之下责问那两名嬷嬷,嬷嬷又问宫女,宫女有些委屈说道:“姨娘吃饭的时候从不让我们伺候,我们也不知她吃了没有。”

起初孔春吉以为是误打误撞的没有成事,便又让那两人再做了一回,这次叫宫女们在门口盯着。

那两人虽然不敢,却又害怕王妃的淫威,只得在门口探头探脑。

谁知玉笙寒看见了,便笑吟吟地招呼她们道:“看你们这样眼巴巴的,想必是极好吃的?不如过来一块儿吃?”

两人虽不知道里头有毒,但是嬷嬷们一而再地如此鬼祟,她们自然也知道不妙,哪里肯吃,吓得忙散开了。

门口盯着的嬷嬷正在疑惑,却见玉笙寒端着一盘子菜从里头走了出来,两人还没反应,玉笙寒已经走出门来,笑道:“这想必是嬷嬷们的好意,只是我吃不消这个,不如你们来代劳吃了吧。”

说话间便揪住其中一个,将那菜往对方嘴里送去。

那人猝不及防,竟给塞到了嘴里,当下吓得脸都煞白了,杀猪一样叫了起来,爬起来拼命的呕吐。

玉笙寒笑道:“咦,这是怎么了,难道竟不可口吗?”

另一个见势不妙,在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孔春吉听说后,又惊又气,却不知道玉笙寒何以竟如此洞察先机似的,她觉着是有人提前走漏了消息,但是讯来问去,查不出什么端倪,只得作罢。

经过这件事后,王妃当然不愿再用下毒的招数。

暗里的招数既然不管用,孔王妃终于又想出一计。

近来静王因辅佐康王行事,虽然康王大权独揽,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给静王去做,但底下一些琐碎烦人的,比如督促礼部给各公侯官宦之家的年例,比如户部给各级官员跟各州府的银两发放,以及兵马司以及禁军们的服装、兵器等等,都要静王去跟着核查,所以静王竟也忙的很,常常地三五日不在王府中。

孔春吉见时机大好,自己怀了身孕是东风,静王不在府内无人给玉笙寒撑腰是天时,她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