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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姻缘(39)

老夫人说了,又问如意:“你方才所说做的好诗的,不知是哪一位?”

如意笑着一抿嘴:“听说,是那位在户部任职的张侍郎大人。”

谢老夫人微怔:“是他?”

这会儿户部尚书夫人道:“说来真叫人称羡,这位张侍郎是有名的难请,上回我们老爷做寿,很想这位张侍郎过去,也好得一首他的好诗,不想偏他公务繁忙,竟不得前去,今儿却竟来到贵府上,到底贵府跟我们府里不一样啊。”

谢老夫人见她带着艳羡之意,便笑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只不过是个运气儿罢了,到底有个事急事闲的时候,也许下回老尚书大人做寿,这位张侍郎就去了呢。何况这位张侍郎是尚书的左右手,他为户部尽心,也是为了你们尚书大人尽心。”

尚书夫人笑道:“您老人家说的其实很在理,我们老爷也常常夸赞这位张侍郎勤谨能干,只因为有了他在户部,不知道省了多少心力呢。”

周围几个诰命夫人听见,便也纷纷问:“这位张侍郎,可是兰陵张家的人?”

“是那位才二十四岁就任了户部侍郎的张家子弟?”

“听说这位侍郎年少有为,家中还未定亲。”

这些夫人们提起这个话题,顿时也眉飞色舞起来。

在花厅之中,却是些世交的小姐等的坐席,因都是知书达理的,自然是大多数都读过张制锦的诗词,一瞬也都低低地议论起来,只是她们不便公开提起张制锦婚配之事,只打听到底是又做了什么好诗罢了。

正说着,其中一个女孩子缓缓站起身来。

周蘋在她旁边,见状抬头看她一眼,那女孩子却正是之前七宝提起过的翰林之女叶若蓁,她生得身量修长,气质高雅,是典型的书香门第教养极佳的女孩子。

见周蘋看自己,叶若蓁微微一笑,道:“我惦记着七妹妹,过去暖香楼瞧瞧她。”

周蘋笑道:“那丫头只怕也的确闷得很呢,要不要我陪着你过去?”

叶若蓁摇摇头道:“不用,三姐姐自便。”

于是叶若蓁带了自己的丫头,往暖香楼而来,才进院门,抬头果然见到开的绝妙的西府海棠,垂垂重重,灿若云锦。

叶若蓁抬眸望着,目光移动之间,突然发现在二楼的窗口上有个人趴在那里,她微微一怔,笑道:“这个丫头……”

此刻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已经见到客人来了,正要招呼,叶若蓁轻轻一摆手,悄无声息地进了楼,拾级而上,到了二楼。

同春跟丫鬟秀儿在旁边伺候着,也给叶若蓁抬手制止了,两人便退后数步。

叶若蓁缓步走到七宝身后,正要拿扇子轻轻地打她一下,却听到七宝轻轻地叹了口气,嘴里嘀嘀咕咕地念道:“几经夜雨香犹在……无耻啊,无耻……染尽胭脂画不成,卑鄙啊卑鄙。”

叶若蓁大为诧异,歪头看她,却见她闭着双眸,似醒非醒。叶若蓁抿嘴一笑,轻轻在她肩头敲了一下:“七宝!”

她本来打的很轻,七宝却惊得差点跳起来,定睛看见是她,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叶姐姐!”

叶若蓁按了按胸口:“你这丫头,一惊一乍的是怎么样?”说着,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七宝说道:“我正出神呢,没提防你来,自然吓了一跳。人吓人吓死人嘛。”

叶若蓁莞尔道:“我知道你病着,担心你发闷所以过来探望,没想到你倒是会受用,也不像是病了的。”

说着,她抬头往外看去,正好看到一枝海棠簇拥在跟前儿,娇美可爱,衬着背后的蓝天白云,楼阁重重,景色殊绝。

叶若蓁不由叹道:“真是好花,好景,佳色,佳人。”说到最后,便看向七宝。

七宝鼓着腮帮子:“叶姐姐说的什么?”

叶若蓁道:“我说这海棠善解人意。开的正是时候。对了,你方才嘀嘀咕咕,念的是什么‘几经夜雨香犹在……’?”

七宝脸上不知为何红了:“你听错了,我没念什么。”

叶若蓁道:“说谎,明明听见你念诗了,还不承认呢?这诗句却也婉转动人,哪里得来的?”

七宝只好承认了一半:“还不是三哥哥方才过来,说了这么一首。”

叶若蓁眼前一亮:“可是席上张制锦大人做的海棠诗?快给我说一说。”

七宝只得念了一遍,叶若蓁听得连连点头,自己吟诵了几遍,又说:“果然是好句子,真真的锦心绣口。”脱口赞了这一句,不知为何,脸上也微微一红。

七宝并没有在意,只叹了口气,叶若蓁道:“你怎么了?无精打采的,之前跟你说起这位大人的诗词,你哪一次不是唧唧喳喳的跟我说个没完,这会儿又怎么了,是不是身上真的不舒服?”

叶若蓁抬手,在七宝额头上试了试,却也并不觉着发热。

七宝呆呆地看着她,眼圈却突然红了,是个立刻要哭的样子。

叶若蓁吓了一跳:“怎么了?”

七宝低下头的瞬间,泪已经滴了下来。

叶若蓁不明就里,忙站起身来:“好好的怎么又哭了?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七宝摇头:“没有。我就是突然心里难过。”

叶若蓁走到她身边儿,掏出帕子给她拭泪:“以为你及笄了后,人会沉稳些,没想到还是这么说哭就哭的性子。到底告诉我个原因,为什么心里难过呀?”

七宝张手将她抱住。

七宝之前拿叶若蓁要挟周承沐,却也并不是信口胡说的。

因为七宝知道,按照她梦中所见,一年后,叶若蓁会嫁给周承沐,还会……生下一个可爱的孩子。

但是这却是七宝不能提的一桩惨事。

因为给康王府连累,威国公府所有人口都给拘押了,而叶若蓁因嫁在府内,也给收了监。

那个孩子,是她在监牢里生下的。

而在生下孩子不多久,叶若蓁就病亡在牢房之中,明明是个知书达理,文采出众的高门之女,却落到那个下场。

七宝如何能够细细回想。

她是个心大的人,不见,便不至于想的太多,如今碰了面,那些在心底的噩梦便历历在目。

叶若蓁不知道七宝为何落泪,只是素来知道她这性子就是如此,指不定因为什么缘故,于是便也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抚。

幸好七宝泪来的急,收的也快。

不多时,七宝止住泪,说道:“这里有些风大了,叶姐姐,咱们下去里屋说话吧。”

叶若蓁看着她泪渍不干的小脸儿,又仔细擦了一回:“我也正想叫你下去呢,哭的这个样给风一吹,小美人儿岂不是变成小花脸了?”

于是便挽着她的手臂,两个人下了楼,在桌子前对坐了,同春忙又沏了新茶,送了糕点。

叶若蓁看着同春道:“同春啊,你是怎么伺候你们姑娘的,怎么几天不见她竟像是瘦了好些?”

同春道:“叶姑娘,您也帮我劝劝吧,我们姑娘整天胡思乱想,还不肯正经吃饭,中午饭也没吃呢,厨房里送来的东西,原样又撤了。”

叶若蓁惊愕:“你到底怎么了?”

七宝揉揉鼻子说:“我今天觉着心里闷,不想吃东西,晚上多吃些补回来就是了。”

叶若蓁道:“别说谎,我看出了你有心事。难道……是因为先前那件事?”

叶若蓁指的却是上回说威国公府小姐给掳走的事情,她原本是要来探望的,只是又听说是永宁侯带了七宝出去,其实并无大碍,便才没有前来。

叶若蓁说:“我本想来看你,只是又觉着你并无事,我巴巴地赶了来,反像是有事一样,所以才没有过来,你可别因这个怪我呀。”

七宝道:“我哪里是这么小气的人。且也不跟那个相干。”

叶若蓁笑道:“那你到底为了什么?”

七宝看着她,突然对同春道:“你去看看三哥哥把海棠树折坏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