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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章(14)

乔以莎:“……”

……就完了?

就完了。

乔以莎站了一会,忍不住朝柳河屁股竖了个大拇指。“你真是个人才啊!”

怪不得,小时候她曾问过外婆,为什么世上伟大的种族那么多,却是人类主导着一切。当时外婆颇为感怀地说了句:“因为人类这个物种,太抽象了。”

除了人类以外的任何一个种族,都可以用几个通俗性的词汇概括,比如血族的冷漠,疯狂,高傲;狼人的质朴,忍耐,强悍;鲛人的冰冷;亡灵的黑暗;树人的浑厚;精灵的美丽……只有人类,无法概括,或者说前面那些所有的词,都只是人类的一小部分。

人类实在太复杂了,明明是一个群体,却可以各自为政,大家都只听自己想听的,只信自己想信的,还迷之理直气壮。

乔以莎点点头,“你赢了,我走了。”

不知是不是被柳河大喇喇的心态影响了,乔以莎从Bly出来也不紧张了,顿时觉得肚子有点饿。她鬼使神差来到德工对面的咖啡馆,也叫了一份牛排,和一份红豆冰沙。

吃了一半就饱了。

他怎么能轻而易举就每次咽下四份的?

她转头看窗外,隔着一条马路,是德工校园正门。

咖啡馆里人丁稀少,乔以莎坐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位置,酒足饭饱,有点发呆。

她穿着高领的黑色贴身的针织衫,显得脖颈很长,外面还是一件黑色风衣,厚围巾堆在一旁,头发随意松散着,衬得脸孔简单而精致。

下午两点多,窗外静悄悄的,阳光明媚。

……

洪佑森正在考试。

因为身高缘故,他一直坐在教室角落,他仗着自己身体好,入冬了还开着一旁的窗户,此时冷风吹着,他左侧的头发轻轻偏开。

他袖子撸到手肘,露出健壮的小臂,一脸严肃地答题。

窗外忽然有窸窣的声响,他偏头,一只乌鸦停在杏树上。

他:“……”

因为过长时间凝视窗外,班主任瞄上了他,“洪佑森?看什么呢?”他走过来,往外看看,乌鸦极为正常地梳理羽毛。

班主任:“考试还敢溜号?你都答完了吗?”

洪佑森垂头道:“正在答。”

乌鸦在枝头蹦跶了两下,见班主任要走,忽然哗地一下张开翅膀。

洪佑森胳膊上的字迹瞬间显形,班主任人老眼不花,跟唱京剧似地瞬间一声拉长的“嗯——?”洪佑森连忙背过手,班主任一把将他胳膊拉住,使出吃奶力气拉也拉不过来。

“洪佑森!”他放大鼻孔警告道,“把胳膊伸出来!”

洪佑森瞥了一眼窗外,脸色甚是阴沉地将胳膊伸了出去。

字迹又没了。

班主任歪歪头,咋回事,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放下他的胳膊要回讲台,乌鸦刷一下再次张开翅膀!

“嗯——?!”

“伸手!”

“……诶?”

“嗯——?!伸手!!!”

“……什么!”

旁边答题的同学受不了了,转头喊:“您能安静一会吗!”

班主任:“算了……”他揉揉眼睛,最后看了一眼,啥也没有。“接着答题吧。”

他站在洪佑森桌边用衬衫角擦眼镜,重新戴上。

“你热啊?”他问了句。

洪佑森缓缓抬头,说:“不。”

班主任皱眉:“那身上这么红呢。”

洪佑森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没事。”

班主任紧了紧自己的毛坎肩,说:“大小伙子火气就是旺啊。”

班主任回归讲台,洪佑森再次偏头,乌鸦站在枝头,仰脖嘎嘎叫。他宽大的手掌做了一个掐脖子的动作。乌鸦毫无惧意,站树枝上扇翅膀,一上一下,欢乐蹦迪。

洪佑森血气上涌,忍无可忍,一把将窗帘拉上了。

第11章

乔以莎下巴都快笑掉了。

迎着咖啡馆服务员投来的奇怪视线,她理理头发,整理表情,结账离开。

她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回到公寓楼,一开门,愣了愣。

“你干嘛呢?”

继柳河之后,她今天被第二个人类震惊了。昨晚那位重伤濒死的柴龙竟然自己下床了。而且他不仅下床,还一手捂着肋骨,一手帮她整理房间。

昨晚一片狼藉的屋子已经被收拾得有模有样,乔以莎从这整洁度和柴龙的移动速度判断,他至少已经整理了三个小时了。

柴龙看向她,他脸色发虚,嘴唇干裂,肋骨断了,不能大声说话。

“我理一下,昨天弄得太乱了,抱歉……”

按理说,洪佑森给他留的伤已经够他躺个两三个月了,更别说加上闻薄天给他用的药。

“勇士啊,”乔以莎感叹,“怪不得柳河看你照片就说你是个猛人。”她进屋,关好门。“你歇着去吧,不用你收拾。”

柴龙低声道:“我给你们带来这么大麻烦,你们还救了我,我没什么钱,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

乔以莎站在玄关处,看他这狼狈样子,沉默了一会,说:“我外婆以前常说一句话……‘一切都是有安排的’。”

柴龙不语,乔以莎说:“她还告诉说,如果神明安排人类与异人接触,那一定有他自己的用意。你算算你已经接触几个异人了?血族、巫族,还有两头狼。”她把钥匙丢门口台子上,笑了笑,“见面就是缘,不用太计较。”

她走过去,让柴龙回床上休息。

“你老实一点,我花在你身上的药剂多珍贵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为了捡本破书把伤口崩开我心态要炸了。”

柴龙沙哑道:“药很贵吗,多少钱,我将来会还的……”

乔以莎说:“贵倒是不贵,麻烦而已,比如说药剂配方里有一样药材是‘被朔月的雨水淋湿的桂花’,运气不好一年也碰不上一次。你躺着吧,我给你弄点吃的。”

她进入厨房忙活起来。

太阳落山了。

洪佑森坐在椅子里,看着窗外红彤彤的天空,默不作声,他指尖夹着一支笔,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

夏俊凑过来:“干嘛呢?”

洪佑森:“等放学。”

他眼神瞄到白天乌鸦蹦迪的那根树枝,神色异常平静。

终于,下课铃响了。

洪佑森拎包起身,夏俊问:“你不上晚自习了?等下张老头回来怎么办?”

洪佑森:“就跟他说我身体不舒服。”

夏俊无奈道:“哥,你大冬天就穿这么件单衬衫,这身板你请假说不舒服?你以为我们念的是盲校吗?”

洪佑森:“那你随便编个理由吧。”

说完直接走了。

夏俊在后面喊:“我编吗?那我说你去谈恋爱了啊!”

洪佑森从学校后面一个监控死角翻了出去,直奔乔以莎的公寓。

德工离她住的地方不远,洪佑森行进神速,他绷着一股劲来到她家门口,一掌拍在门上。

很快,屋里传出一声:“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门打开,洪佑森刚张嘴,马上接了一个大喷嚏。

他反射性皱起脸。

一股刺鼻的花椒味扑面而来,房间里乌烟瘴气,乔以莎一手拿着锅铲一手用手帕捂住口鼻,匆忙忙来开门,又匆忙忙回厨房。

“门就开着吧!放放烟——!”

洪佑森走进房间,眼睛辣得不行,柴龙撑着身子面朝厨房,说:“要不还是我来吧……”

乔以莎:“不用。”她扫了一眼洪佑森,指挥道:“把鱼片给我倒进去。”

洪佑森:“……”

乔以莎等了两秒没动静,面目狰狞地再次看过来。“快点啊!葱姜都糊了!”

洪佑森把旁边一盘子的“鱼片”,或者说是“鱼杂碎”倒到锅里。刺啦啦一阵油星四溅,乔以莎随便抓了把粉末,啪啪啪往锅里撒。

洪佑森站在一旁看着她。

她奇怪地扭过头问:“你干嘛总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