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说:“距我上次去主人的房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凭记忆复原,不知是否有偏差。”
罗辛将棺材安稳平放于房间中央,然后来到墙壁旁,摘了一幅油画,那是达芬奇的《莉妲和天鹅》。
“这个他扔了。”他回头看修,“是赝品。”
修淡淡挑眉。
罗辛说:“还是意大利一个知名的家族送的,血脉年代跟他不相上下。他们说巴黎遗存的那个是假的。后来他去非洲观光,拜访当地血族,在他们领袖那里看到一幅一模一样的,他们也说是那家人送的。”
修遗憾地摇摇头,说:“西方人真是不可信。”
罗辛不置可否。
“我们走吧,”罗辛说,“他还要睡一会。”
他们离开房间,留下了那口精美沉重的黑棺。
……
深夜,乔以莎公寓内。
洪佑森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裤兜里的手机今晚第三次震动,他不能再掐断了。
他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洪闫德的愤怒。
他拿着手机到洗手间,接听电话,洪闫德的声音一如既往低沉严厉。
“你在哪?”
洪佑森垂下头,他无法对洪闫德说谎,实话实说:“在外面……”
洪闫德:“外面?十点的时候查寝老师就说你不在寝室,这一晚上你跑哪去了?”
洪佑森:“我马上回去了。”
洪闫德:“你告诉我现在几点了?!”
洪佑森还真的拿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回答说:“一点二十。”
“洪佑森!”洪闫德厉声道,“你大半夜不在学校你想干什么!”
洪佑森顿了顿,说:“我今天,有点事……”
洪闫德:“你是学生,除了学习你还有什么事?”
洪佑森没说话。
洪闫德又问:“今天的晚自习你上了吗?”
洪佑森声音越来越低:“没……”
恐怖的沉默蔓延,片刻后,洪闫德说:“明天周五,这周末你给我回家来,把你最近所有考试的试卷都带回来。我会跟你班主任说下周起你不住校了,放学了回家来!”
电话挂断,洪佑森过了好一会才放下手机,深沉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他转头,因为刚刚注意力都集中在电话上,他都没察觉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乔以莎仍带着倦意,抱着手臂站在洗手间门口。
“你爸的电话?”
“……你听到了?”
“一点点,我模仿过他,对他声音很敏感。”
洪佑森没说话。
乔以莎问:“你逃课被抓了?”
他嗯了一声。
“你爸要收拾你?”
“可能吧。”
“他这么在意你的成绩吗?”
他点点头。
乔以莎静了一会,轻声问:“他会打你吗?”
洪佑森摇头:“他不会打人,最多骂几句吧。”
周围静悄悄的,乔以莎打量洪佑森。虽然洗了脸,可他看着还是灰突突的,头发、衣服、裤子、两条手臂,都是晚上“施工”的成果。尤其是裤子,因为是深色的,所以格外明显。
她喃喃道:“今晚也没叫你啊,你过来干嘛?”
他看了她一眼,乔以莎嘴角弯起,说:“来找我兴师问罪的?让使者跟你开个玩笑而已,至于这么生气吗?”
过了一晚上,这事终于被提起来了,然而洪佑森下午攒的那点火气早就已经消磨干净了。面对乔以莎调侃的眼神,他只是无奈地摇摇头,低声说:“我得回去了……太晚了。”
他去客厅拿了背包。
乔以莎看着洪佑森在门口半蹲着系鞋带的样子,他袖子撸到肘部,后背和大腿的衣服都绷得紧紧的,闷着头,后脑勺的灰没太拨干净,质感甚是干涩。
不知道是不是夜太深的缘故,亦或许是太静了,也可能是太累了……更大概率是这一系列因素综合在一起,使得乔以莎在目送他走向电梯的时候,轻声叫住了他。
她背靠着门,迎着走廊里刮来的过堂风,问他说:“你来找我,只是因为乌鸦惹到你了?”
他侧过身回头看她。
乔以莎:“还有别的原因吗?”
他在黑暗中的神情不甚清晰,但乔以莎能感觉到他直视她的视线。某一刻她感觉这不太公平,因为她知道以狼人的视力,他看她必定真切明晰。
片刻后,他似是有些迷茫,自言自语般低声道了句:“谁知道呢……”
第14章
这一晚甚是莫名其妙。
乔以莎感觉自己可能是有点累懵了,那一句“谁知道呢”,伴随着他半侧过来的,不甚清晰的身体轮廓,在她脑中刷屏半宿。
明明困得要死,可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像是咖啡喝多了一样,心口砰砰直跳。
窗外明月高悬,看久了如太阳般晃眼。
乔以莎一双长腿把被子夹来夹去,怎么放怎么不舒服,最后干脆一脚踢开。
三点了,她还是一点困意也无,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凭借深更半夜的一时冲动,直接掏手机给某人打电话。
为什么打?
不知道。
打了说什么?
也不知道。
反正,不能她一个人闹心。
手机响了很久洪佑森才接,一声有些沙哑的:“喂……?”
他明显是睡着了被吵醒的。
乔以莎问了句废话:“你干嘛呢?”
他还真回答了:“睡觉……”
乔以莎:“你睡得着啊?”
他顿了顿,又说:“为什么睡不着……”
洪佑森声线偏低,比年纪来得成熟,隔着手机听甚至有些磁性。他说话向来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音调,最初听着有点木木的,熟悉之后,便十分舒服。
乔以莎给不出什么他应该睡不着觉的理由,两人一起沉默下来。
还是洪佑森先开了口。
“有什么事吗?”
乔以莎听出他有点累的样子,她冲动渐熄,理智回归,感觉如果此时答一句“没事,就是闹心来撩闲的”,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她大脑飞速编纂理由。
“那个……就是道个谢,你帮了我们不少忙。有什么想要的吗,送你点礼物。”她一说完,觉得自己这理由很不错,顿时腰板也挺直了。
洪佑森说:“不用了。”
乔以莎:“别,我这人不好欠人情,赶紧说想要什么,大胆发挥想象力,我很强的。”
洪佑森静了一会,说:“强到把人卡在水泥里吗?”
他这人说话特别平,有时候反而会营造更好的讽刺效果。
乔以莎:“那是个意外,忘了吧。”
又静了好一会,乔以莎说:“你是不是睡着了?”
他说:“没有。”
乔以莎:“你在想吗?”
他说:“在想。”
半分钟后,他低声说:“想不到。”
乔以莎抿抿嘴,她想起无意间听到的他跟他爸爸的对话,说:“你下周开始就要回家住了?”
他:“嗯,我爸要看着我。”
——那以后是不是就不能随便出来了?
这话乔以莎没问出口,她盯着房间角落的书架发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没说话,他也没挂断。
蓦然间,乔以莎脑中灵光一现冒出个想法。
“要不……我晚上去你家给你补课吧?”
沉默变得比夜更深。
乔以莎被自己这个绝妙的念头惊呆了,她越想越觉得可行,捏着手机激动道:“反正现在事情差不多都告一段落了,我也很闲,晚上抽两个小时出来没问题。”
静了许久,洪佑森缓缓问道:“你上过高中吗……”
乔以莎:“那不重要,你只说用不用就行了。”
等待答复的时候,乔以莎竟察觉一丝诡异的紧张。
好在,他最后说了声:“好。”
……
还有大概几天的准备时间,乔以莎兴致满满,自从夜店生意走上正轨,柳河又金盆洗手,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积极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