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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章(3)

阿吉还在说:“你说我分析得对不对,也不是非赢不可吧,要不你去找柳河哥说说这事就算了吧,我是真找不着人了!再来要去体校了!”

乔以莎披上风衣。“算了?”她路过阿吉身边,捏住他的小脸,“你什么时候能有点脾气?你柳河哥要面子你不知道?我们当年跟本市一霸对呛了半年多,最后都赢了,现在这算什么?这种小打小闹要是输了,他直接把店闭了你信不信?”

洪佑森发来的消息非常简洁,一共两条——

第一条:“出来。”

第二条:“我在你店门口。”

明月高照。

路上车流如涌。

霓虹灯影照在他的衬衫上,映出七彩的夜光。洪佑森还是之前那副打扮,手插在兜里,单肩背包,微垂头,没什么表情。

乔以莎从店里出来,脚步停了一瞬。他撞入她眼中的身姿,有一种说不出的与夜色相融,或者说被黑暗祝福的味道。

他察觉到什么,转身过来,目光里透出的质问打断了乔以莎的文艺,她一愣:“怎么了?”

他走过来,说:“你有没有背着我来阴的?”

看门的小弟谨慎看过来。

“没事,我认识的人。”乔以莎偏偏头,“这边。”

窄小的巷子里生长着一些绿植,颜色在秋季显得更为厚重,巷子口竖着Bly的灯牌,光芒较暗,照不了太深。这里不常来人,但店员仍然每天打扫,石板路几乎一尘不染。

洪佑森背对墙壁,乔以莎站在他面前。

他穿着一双白灰相间的板鞋,校服裤子挽了两褶,露出一截脚踝。碎发挡着眼睛,虽然依旧沉默,但乔以莎明显能感觉到,他不太爽。

乔以莎思考几秒,问:“你挂科了?”

会心暴击。

他的烦躁瞬间翻倍,蓦然盯向她,突如其来的视线看得乔以莎稍稍站直了点。

被这双眼睛盯着,有点刺激。

乔以莎:“你的自行车学委呢?”

洪佑森:“发烧去医院了。”

乔以莎:“被吓出后遗症了?真遗憾。我先声明不是我下咒的啊。”

这明显幸灾乐祸的语气让洪佑森的视线变得更为幽深,恰巧此时,旁边的灯箱变色了,明黄变成了玫瑰紫,一晃而过他轮廓分明的脸庞。

乔以莎双手插在风衣兜里,一动不动盯着他。

两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半天没人说话。洪佑森明显不是一个会找话题的人,他等乔以莎开口,但她就不。

巷口外的车辆一闪而逝,掀起阵阵呼啸。乔以莎也不是故意不说话,只是这种近距离观察神奇物种的机会实在难得,她的注意力都被眼睛占据,腾不出嘴。

半晌,洪佑森终于忍不了了,他攥着肩带把包又往上甩了甩,道了句“算了”,闷头就走。

“哎……”乔以莎连忙给他堵住,“别算了啊。”她偏偏头,终于开始说正事。“刚才有个人被抬进去了,你看到了吗?”

他嗯了一声。

乔以莎说:“我们的人。”摇摇头,痛心道,“惭愧啊。”

静了一会,洪佑森问:“怎么回事?”问完,他又沉声补充了一句,“我先说好,我找你是找你,但我不会帮你们做坏事。”

灯箱的光又变色了,从玫瑰紫变成了冰蓝。乔以莎的舌头在口腔里游走半圈。其实洪佑森的眼睛不算大,但虹膜要比常人大一圈。他可能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看她的眼神一直是带着戒备的,双眸一凝,隐约营造出一种戴了美瞳的效果。他的眼睛像两颗透水的明珠,晶莹纯粹,又有点冷。她知道他做了伪装,他真实的瞳色应该是纯金的。

乔以莎忽然说:“你把这层膜去了我看看。”

他神色不解地皱起眉。

乔以莎回过神,改口道:“放心,不会让你做坏事,是有人主动来惹我们的。”

他等着更详细的解释。

乔以莎:“可能是我们一家对手吧,恶意竞争!派了个打手莫名其妙上门找茬,堵了我们一个看场,后来我们去找他理论,去一个被打回来一个,你说是不是不讲理?”

他自己判断了一会,最后点点头。

乔以莎见他这意思,好像是应下了,便说:“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他低声问:“你有没有办法模仿人的声音?”

“有,模仿谁?”

“我爸。”

“干什么?”

“接我班主任电话。”

“……”

乔以莎猜想,这可能是考试过后学校的电话家访什么的。

说真的,不仅上学念书,还这么在意学业的狼,已经不能简单用“稀少”来形容了。

乔以莎想了想:“你该不会是人类养大的吧?”

他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确实没关。

乔以莎:“电话是哪天的?”

洪佑森:“周末。”

乔以莎:“那我这边早一点,明晚十点,店门口集合。”

他嗯了一声,与她错身往外走。

乔以莎看他的背影,忽然说:“以防万一,咱们丑话先放前面啊,如果你输了,这事就吹了。”

洪佑森在巷口驻步,回过头。

枝桠的影子落在他的衬衫上,像印了一层花纹,自然又服帖。可惜这暗淡的彩光也未让他的身型变得柔和,他一棱一角,像徒手撕开的夜影。

乔以莎抿抿唇:“当我没说,明天见。”

第3章

约定的第二晚,仍是一个明月夜。

“最后一次,事不过六,再不行老子亲自上了!”

柳河长腿搭在茶几上,一个女孩贴在他身上喂水果,面前是正在接受考核的调酒师,练杂技一样把杯子飞满天。

阿吉说:“哥,不是事不过三吗?”

柳河一个葡萄甩过去!

“你要是争气能有四五六吗!还有脸说!”

阿吉一扭腰躲过去了,又开始踩电门:“而且哥,我感觉你也打不过他啊。”

柳河勾勾手指:“我最近是不是又给你好脸了……来,你给我过来,过来!”

阿吉往后跑,不小心撞倒调酒师,“哎!”玻璃杯噼里啪啦往下掉,摔得稀碎,陪酒的女孩窝在沙发里咯咯笑。

柳河掐住阿吉脖子:“老子当年叱咤风云的时候你他妈还在巷子里卖黄碟了!”

乔以莎看看手机。

“人到了,我先走了。”

“你等会。”柳河整理一下自己的外套。“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

实在果断。

柳河停在包房中央,回头看了眼陪酒小妹,真诚发问:“你说,我作为一个老板,是不是有时候表现得过于随和了?”

陪酒小妹还是笑。

乔以莎说:“这人是我找的,你等着好消息就行了。”

柳河说:“那我去看一眼总行吧。”他走乔以莎身前,高大的躯体笼出一片阴影。他拉着乔以莎的手,放到自己胸膛上,诚恳道:“请你安抚一下,哥哥被那五虎上将打击的心,成吗?”

“……”

乔以莎勉为其难地撇撇嘴:“成吧。”

一对六。

他们这边还有三个看门小弟。

两米开外的路灯下只站着洪佑森一个人,依旧标准打扮,标准姿态。

柳河看了一会,揽过乔以莎的脖子,背过身。

他一字一顿:“高、中、生。”

乔以莎比划一个OK的手势:“放心,我有谱。”

“你有个锤子的谱!”柳河臂膀收紧,乔以莎被勒得脖子都红了。“你别告诉我他还未成年,这要是两拳打残了,之后要麻烦死!”

“我问过了,成年了。”

“成年了也不行,这——”

“我说了我有谱。”乔以莎打断他。

柳河神色凝重地看了她一会,弯腰覆她耳边,小声说:“他是不是也有特异功能啊?”

乔以莎:“……”

柳河知道她会点别的东西,很早就知道了,但他那颗被烟熏酒泡的大脑对这种事毫不关心,他从不分析她异于常人的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笼统地概括成了“特异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