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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暮(30)

他开车技术很好,看这街灯从我面前一闪而过,我猛然觉得震惊,指着车子问他:“这个,这个,车子是怎么回事?还有,你有驾照?”

“一年前我就有驾照了,”我感觉他压制下了火气,刻意面无表情的侧头看我一眼,仿佛我说的是废话:“这车是高考之后,我爸送的。”

我目瞪口呆,心里感慨着有钱人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啊,就算他高考成绩很好吧,要奖励也不至于送二十几万的车子啊,真是太奢侈了。随后想到顾卓的同学朋友,果然不是我这样的人能理解的。我想了想,说:“你成绩不错,祝贺你啊。”

最后他忽然把车子停在学校附近的路口,那里有家永和,灯火通明,离我租房子的地方也不远。下车之后我打算先进永和,不设防他双手精准的从后扣住我的肩头,把我带回他怀里,掰起我的脸,不顾一切的吻下来。我被他紧紧箍在怀里,同时听到他咬牙切齿的说:“文简,我从来没这么爱过一个人。我告诉你,不许你再挂我的电话,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我呕得要死。街上人很多,人人朝我们张望。这不是存心让我丢脸又是什么。更怄气的是,我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晚上的时候做噩梦,先梦见林诩,再梦见杜越远,我给他们两读《古诗十九首》,一个字一个字,发音很准,林诩听着听着就开始哭,嚎啕大哭,眼泪像珠子一样掉下来;然后梦见顾卓那张冷峻的脸,仿佛不再是他,他几乎不笑,这个时候却在微笑,说,文简,你就算跑到天边,我也会把你抓回来。

结果冷汗淋漓的醒过来,发现胃里搅成了一团,疼得我在床上打滚,好几次以为自己要死过去。同住的那个女孩好几天都没有回来了,也不找不到人帮忙。我挣扎着爬下床,换上衣服,摸到手机,在电话号码本里翻了翻,最后给杜越远打了过去。他很快接了电话,只说了一句话:“等我过来。”

虽然只有四个字,却让我无边安心。我拿着手机和钥匙挣扎着下了楼,坐在小区门口的台阶上等杜越远;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片刻后我看到一辆出租车驶进,杜越远从车上跳了下来。他抱起我的霎那,我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到医院检查才知道是突发胃痉挛。艰难的吃下药,又打了好几瓶点滴,到清晨的时候好得多了,又困又累,不知不觉的在门诊部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医院人已经多了起来,手上的针头不知什么时候拔了下来,而我正在靠在杜越远的肩上,他锁着眉头,忧心忡忡,伸出手探一探我的额头:“没有冷汗了,胃还疼不疼。”

我虚弱的摇了摇头,因为贴的太近,我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稍微注意点,就能看到他下巴上窜起来的一点点胡渣。我愣了愣,试图让我们分开一点距离。“好多了,”我说,“昨天晚上谢谢你了,不是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杜越远扶着我站起来:“我们还用说这些客气话么。”

我默了默,再点点头。他把我的手机递给我,说:“刚刚有人给你打了电话,我帮你接了,是个男生,他好像很关心你,问了很多问题。不过你没有把他的号码存在手机里,我也不知道是谁。”

我盯着电话上的那串再熟悉不过的数字,张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在这一个瞬间我感觉到一道凌厉目光投到我身上,如千万把细碎的刀子朝我飞过来;缓缓抬头,终于找到目光的主人。顾卓双手插在衣兜里,站得笔直,眼深如井,就那么看着我。

我原以为顾卓会发很大一通脾气,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他没有。他非常平静,他甚至还对杜越远微笑欠身,非常非常有礼貌,动作语气神态皆无可挑剔,好像古代的世族公子,举动风华。他把我从杜越远手里的接过去,揽着我的肩头,低头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眼睛还看着杜越远说:“谢谢你照顾她。”

杜越远摇头:“没什么,朋友之间帮忙是应该的。你是?”

顾卓维持着那种彬彬有礼的态度:“我是文简的男朋友,我叫顾卓。我们第一次见面,不认识我,也不奇怪。”

杜越远对他点点头,把医生交代他的那些话仔细的转述一次,然后说说:“那你好好照顾她,我去中心医院看林诩。”后半句是对我说的。然而我心虚,手麻,僵硬,无措,惊骇,无法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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