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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绝(112)

云长流恍恍惚惚地穿过缤纷的落花,走到木屋门前。他抬一推门,门吱呀地一声轻响,打开了。

外头的阳光从敞开的木门照进里面,照得地板都像是铺满了金叶子。

屋内有个稚嫩的小少年背对他坐着,里散散捧着卷书在认真地读。一身青衣被晨曦打亮了大半,秀气的侧脸和下颔也被镀上一层流淌的金晕。

云长流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轻轻地叫了声:“阿苦?”

于是那小少年闻声转过头来,白肤黑发,清隽秀美,那一双眸子澄澈得动人。他将里的书卷一扔,挑眉含笑道:“少主,你今儿来的好晚,叫阿苦等了好久!”

云长流忽而温柔地浅笑起来:“无绝,本座找到你了。”

那孩子笑得更开心,他站起身来,身量忽然拔高抽长,青衣染上赤红的颜色,就像青苗被烧成了一团火。

转眼间,竟已是关无绝站在他面前,红袍护法微微仰起下颔,略显无奈地含着笑,歪头挑眉道:“教主,您怎么现在才来呐,无绝等不了您了。”

下一刻,关无绝有些不舍地转身,墨梅红袍扬起一个教主见惯了的潇洒不羁的弧线。春阳闪动,桃花飘落,四方护法的身影就像是要溶化在这虚空一般,倏然淡去。

云长流惊恐地伸去牵护法的衣角。

那一抹赤红,却在他的指尖寸寸消散了。

——《无绝》第一卷 完

第85章 卷一完结番外

云长流从梦里猝然惊醒的时候,养心殿内一片明亮。

教主轻轻喘息着掀被坐起,手背贴上额头,沾了湿湿的冷汗。他往身旁伸手一摸,余温尚在,却是空的。

梦境里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连那种仿佛失去一切天昏地暗的恐惧都那样地真实。

云长流闭眼捏了捏眉心,忍不住轻叹一声。

今日午时用完膳后,他惯例拥着关无绝一起睡觉。护法如今体虚多眠,有时午后一睡就能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两个时辰,平常都是云长流先睁眼,然后搂着人耐心等他睡醒。

倒是没想到这回是关无绝先醒,然后居然就这么不吭声的起床了。

许是怀里少了个人使得睡梦中也觉得不安,他竟做了个噩梦,将数月前发生的事又经历了一遍。

云长流就暗自感慨不已,明明无绝如今已经回到他身边了,他却还是后怕成这样。

大约,没个几年是迈不过去这个坎儿了罢。

甚至说惦记一辈子都是有可能的事。

云长流坐在床上一时惆怅,半晌又定了定神,披衣下床,到外头去找他的人。

关无绝果真在隔壁的书房。

如今已入夏季,哪怕是在高峻严寒的神烈山上,午后的这个时辰的阳光也是温和的。

重伤初愈的护法靠着窗,坐在椅上。关无绝大约也是刚睡醒,长发没束,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手里拿着卷书看的津津有味。

书房朝阳,外面的日光穿过云层投在他脚边的那一片,叫人看着就觉得有种暖洋洋的惬意。

其实在关无绝住进养心殿之前,教主的书房可以说无趣得紧。

占九成的都是那些教中事务的折子和他收着的旧卷宗,剩下的一成才是云长流自己的一些藏书。

说是藏书,又大多都是些琴谱孤本和武功心法什么的外人看来,着实没什么意思。

直到冬天的时候,云长流把遇刺受伤的护法关在自己的养心殿,从药门给他要了一批珍稀的医书看着玩,书房里这才多了些新书。

再后来入了春季,关无绝从悠久的昏睡中苏醒,云长流又执意将人放在身边养着。那段时间教主当真是费尽了心思。这一回关无绝实在损的太厉害,云长流已经不仅仅是心疼,他更主要的是怕无绝生什么不好的念头。

毕竟,曾经叱咤江湖威名赫赫的四方护法,如今只能缠绵病榻,这样的落差无异于由云端坠入尘泥。不仅如此,关无绝心脉被取血针重伤两次,最差的情况,有可能今后再也不能动武了。

云长流只稍微一想就觉得心里细细密密地难受,不仅难受还隐隐地害怕。他自己倒是恨不得一辈子把无绝护在息风城里叫他好生将养着,可心高气傲的护法哪里受得了这个。

他生怕关无绝这么病久了生出自厌之念,每天想尽办法哄他开心。花言巧语教主学不会,只能送东西。云长流无欲无求,自己从来没什么喜好之物,习琴则更多是为了云孤雁,可这时候却能为了护法用心至极,颇有历朝昏君为博美人一笑搜罗天下珍奇的架势。弄的素来清冷的养心殿,也终于染上了几分人气儿。

后来,教主又叫温近侍将书房里那些陈旧的藏书都撤下去,添了几十卷有趣儿的新书,其中的一册如今就正被关无绝捏在手里。

不得不说云教主精挑细选的书显然很对护法胃口。关无绝察觉到云长流来了,也只是侧头笑着叫了声“教主”,都没正眼瞧一眼来人,就又将目光收回到手里的书上。

按理来说,护法这反应没什么不妥当的。云长流早就叫他免了那些主从间的虚礼,若是护法真的行礼拜见反倒会惹得教主不悦。

然而此时教主明显心情很不好。

云长流看他这样子,想想醒来身旁空了的床铺,想想自己陷在噩梦里辗转,再想想初春时节发生的一切不知怎么就更窝火。

自己在那烧心焦肺的为这人疼着,这个把他骗惨了的家伙倒是快活得很。

教主忍了忍,又忍了忍。

最后还是没忍住。

抬腿在护法椅子上踹了一脚。

砰。

“教主”

关无绝手里的书差点没拿稳,惊愕地抬起头,才看见云长流冰冷地望着他。

护法心里顿时就一阵发紧,这这这又是怎么了他这几天没惹教主啊。

而且午休前明明不还是好好儿的么。

这,总不能是起床气吧。

关无绝一头雾水,就这么仰着头迷茫地看着云长流不说话。

于是这时候就能看出来教主和护法的差距了。

若是关护法心情不好想找谁的茬,那是没理儿也能振振有词地找出个理儿来的;云教主干不出这无耻事儿,他在护法无辜问询的眼神下僵了半天,非但没憋出什么话来,反倒渐渐觉得是自己任着情绪莫名其妙冲人发火似乎真是不应该。

最终云长流盯了关无绝半晌,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竟然就这么自己转身走了。

关无绝“……”

教主您进书房来就是专门为了踹属下的椅子吗。

结果好巧不巧,云长流刚走出书房的门,迎面就见温枫端着茶盘走来,“教主,温枫沏了新茶,您和护法”

好么,这也是个从小到大骗惨了他的。

云长流正在气头上,睨了近侍一眼,忽然用力一拂袖,雪白的宽袖就不轻不重地抽在温枫大腿根上。

温枫那张俊秀的脸都僵成石头了“……”

温近侍呆若木鸡,双手还举着茶盘,看着云长流若无其事地顺势把袖往后一甩,优雅淡然地负着手走了。

温枫愣愣地咽了口唾沫,只觉得脑子里有一万个声音在凌乱不堪地尖叫。

他,他,他。

他他他他刚刚这是被教主打屁股了吗。

为什么啊。

白衣近侍崩溃地冲进书房,把茶盘往关无绝眼前的案上一放“你又怎么气教主了”

关无绝看了全程,早忍不住吭吭地笑起来,还连连摆手“可别冤枉人,我哪儿有啊”

温枫气急“你没有,难道教主能平白无故冲我撒气儿”

关无绝一耸肩“他明明正是平白无故撒气儿刚刚还踹我椅子。”

温枫惊奇不已“怎么,教主还舍得冲你发脾气这是怎么了”

关无绝道“教主那心思难猜你也不是不知,他一句话不肯说,我怎知道他怎么了”

红袍护法和白衣近侍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闷了半天。最后关无绝先泄了气,苦笑道“罢了罢了,你先别招他了,我去试着劝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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