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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绝(115)

就像此刻,云孤雁被人翻了白眼居然半点不气恼,反倒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啧,从小养起来,年龄到了就用这不听着也差不多么”

温环本来还在隐隐不满,也在这句话下不由得失笑“教主,这差的着实多了。”

云孤雁心情不错,破天荒还跟温环还了句嘴“哎,不多本座说不多就是不多。”

温环无奈地微笑,给他递上茶。

行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待端木临适应了饮药之后,你带他来养心殿见本座。”

云孤雁先嘱咐了一句才接了茶,品也不品地当白水一饮而尽。喝完之后他才突然想起来,郑重地添了一句“记好了,童养咳,药人之事,万万不可让流儿知道。下去罢。”

温环忍笑应诺,仍是端正地向云孤雁行了礼,倒退几步才转身离去。

而这时候的云孤雁,仍沉浸在为儿子又觅得了一线生机的微小喜悦之中。他自是不知道,此时的随口一句话,竟然会在多年之后

一语成谶。

第87章 木瓜(2)

出乎云孤雁意料之外的是,他还没等到温环带端木临来养心殿,关木衍就先跑来找他了。

“教主啊,我得告诉您件事儿。”走进养心殿时,关木衍的脸色是罕见的一派严肃,却又在严肃中带了点神秘兮兮的味道,“这端木家的小鬼还在练那万慈山庄的功法。”

此时云孤雁正盘坐于榻上仔细地擦着蓝夫人生前用过的琴,闻言惊奇地抬头“哦,还有心思练功”

一年前关木衍才养过一批药人。云孤雁是亲眼看了全程的,他知道养药人的药喝下去有多么不好受,当年第一批被他搜罗进来做药人的孩子,有大半就是喝药喝死的。

关木衍道“教主您老人家可曾听说过,这万慈山庄自古有一个规矩只要是端木世家的孩子,若有人能在三十五岁前参透他们家的万慈药纲,同时将他们的祖传绝学那名叫一十二手点穴法的功门练至顶级的,不论出身,可直接继承万慈山庄庄主之位。”

云孤雁若有所悟,似笑非笑道“据本座所知,端木家、于家、林家这三大世家,似乎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做这世家家主的人,也做这世家所控制的势力的头儿。诸如这端木南庭,既是端木家的家主,也是万慈山庄的庄主”

关木衍道“就是这样,教主。”

云孤雁眼角的笑意更深了一层“原来如此,这么说只要这位临小公子在被你我彻底弄死之前满足了这两个条件,再想方设法泄露一些消息出去,他就是下一任的端木家家主和万慈山庄庄主喽”

关木衍吊儿郎当地一摊手,“万慈山庄最重祖训,必然会全力营救,接他回去继承庄主之位。”

“这小孩儿心思灵透着呢,他知道一旦进了神烈山息风城,凭他个人之力逃脱绝无希望,只有借助万慈山庄的力量才能自救”

“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云孤雁嗤了一声,目光转回怀中抱着的亡妻遗物,不以为意地拨了两声琴弦“他想练就叫他练去。这样也好,给个念想反而能叫人老实。”

平心而论,此时的云孤雁尚未达到从“教主”升为“老教主”之后被江湖上的风言风语传成老妖怪大魔头的地步。但他天资惊人,对武学的造诣已经极深。云孤雁心里有数得很,在他眼中,端木临这样的挣扎无异于蜉蝣撼树。

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少年,在没有师长传授,也没有书籍口诀指引的情况下,要于忍受药物折磨的间隙,凭着仅存的些许记忆摸索一门精妙至极的功法,还要摸索到顶级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事实就如他所料。

端木临本也是以端木世家的秘法药浴从小养出来的筋骨,虽说因在山庄中常年的冷落刁难而显得清瘦单薄了些,但其实身体底子是比寻常孩子强得多的。

可再怎么强,他也是个七岁的孩子。光是忍受那些养血之药霸道的药性就让他日夜精疲力尽,想要再去修炼武功,那实在是太难了。

然而端木临却并未放弃。

没有专门的时间练功,他就在忍受药效时咬着牙硬练,心法运转起来还能减轻点苦痛;练那点穴之法时没有人手把手教他,他就拿自己的身体摸索着试他笃定了云孤雁不会轻易叫自己死了,专挑关木衍这个神医在旁的时候试那些险穴,好几次把这位长老气的跳脚。

直到这个冬天快过去的时候,端木临才渐渐适应了饮药,身上不那么难受了。

这孩子一有了些精力,立刻就闹腾得更厉害了。今天嫌弃养血的药太苦,明天嫌弃烛阴教的伙食太差,总之就是可劲儿的作。

对此,云孤雁不以为意。

“这小崽子,试探本座的底线呢。”

又十几天过去,端木临彻底习惯了药性。

温环终于来领他去养心殿面见云孤雁。

这位白色长衫的教主近侍还真是人如其名,温温和和,不像是混江湖诡教的,反倒像个书生。

只有教里有数几个人才知道,这位温大人不仅会给教主端茶倒水,还有一身能替教主挡敌的拳脚功夫,只是甚少施展罢了。

那天端木临穿着件藏青色的小袄子,怀里揣着个八角红铜手炉,被温环牵着手走出了药门深处,沿着药田间的小路往外走。

小少年回头看了一眼他住了快两个月的地方,不冷不热地问温环“我以后不住这里了”

小孩还没适应这神烈山的严寒,又因为这段时间的饮药虚弱得很。温环一面给他输送内力护体御寒,一面回答道“那要听教主的意思。”

端木临想了想,又问“是不是要开始用我的血”

温环摇头道“时候未到,你许是还要再服一年多的药,你的血才能化作解毒之药。”

端木临嗯了一声,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两人一路从药门走到了养心殿。端木临抬起头仰望着那高高的,白玉砌成的长阶。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烛阴教主的大殿之威严宏伟,的确和万慈山庄的古朴内敛极为不同。

忽而眼前出现几个人影将两人拦下,是烛阴教的烛火卫向温环行礼,面色隐隐焦急,“温大人,少主的样子不太好”

“又毒发了”温环神色微变,“这教主可在殿内”

“在,这回发作得厉害。教主正在里头陪着少主,下了禁令不许任何人打搅养心殿”说罢这句,烛火卫又急忙低头补充道,“当然,温大人自是例外,请。”

烛火卫躬身退开,温环看着他牵过来的小孩迟疑了一下,还是带着端木临快步走了上去。

一进了殿门,里头杂乱的人声就传入两人耳中。似乎自医者、侍从到护卫的所有人都被扔进了一锅名叫焦灼的汤里煮着。端木临觉得自己的手已经被温环捏的有点疼,反拽了拽他却没得到理会。

温环带他走到寝殿之前的内堂里,就严令他在此候着,自己则是往里走,在寝殿前叩了叩门便匆匆进去了。

端木临只好百无聊赖地在那里等。

许多人在他身旁快步穿梭,没人多看他一眼。青衣的小少年神情漠然地盯着那些奔忙的人们,猜想那个据说与自己同龄的烛阴教少主的样子。

许是个软玉似的小人儿,天生金贵却柔弱的身子。从出生起被众人放在心上疼,被裹在几层最软最暖和的锦被里护的很严实,病起来就楚楚可怜地咳着掉眼泪。怎么闹脾气也会被宠着,想要什么都有人送到手边儿。

呵,果真是好命。

端木临突然就特别想瞧一眼那位小少主,他想他怎么也得知道自己是为了个什么样的人来此受苦受难的。

他四下一看,混乱中仍是没什么人注意到他。

于是端木临悄然迈开步子,往温环方才走的方向摸了过去。

可他才刚走到寝殿门口,就听见一声极惨烈的呜咽嗓音是稚嫩的,却凄厉得让人心惊肉跳,令人全然不敢相信是由一个孩子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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