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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绝(129)

下一刻,就听阿苦幽幽地叫了声:“父亲……”

果然也是学着云长流的说话腔调。

“……”

云孤雁黑了脸,背青筋暴起,咔嚓一声捏断了座椅的扶。

——嗬,都敢戏弄到本座头上了!?

他正待发作,却见云长流垂着头闷闷窃笑了一声。小少主秀美的眉眼柔软地一弯,哪里有半点曾经沉郁的样子?

这下好了,长流少主展颜一笑,教主是什么火气也得吞回肚子里。云孤雁恨恨地磨了磨牙,挥挥:“滚滚滚!都滚出去!”

阿苦挑衅地甩了云孤雁一个眼神,一把拉起云长流,拽着少主就跑了出去。

温环摇头无奈地笑。云孤雁气的一砸桌案,恶狠狠道:“这小崽子,反了天了!就仗着流儿护他!”

……

少主和阿苦一同习学武的小日子就这么开始了。云孤雁将自创的一套逐龙鞭法亲自传给长子,阿苦自是不能学人家父传子的绝学,只跟着云孤雁习剑。

他在万慈山庄习武练剑已有几年,招式的基础本就比云长流硬过不少。又过了小半个月,等阿苦身体完全恢复,两人再比试时云长流果然就打不过他了。

只是少主进步神速,于内力上又强过阿苦,待得再下回,小药人只勉强险胜他一招。

云孤雁看不得心爱的长子连番输给别人,赌气似的又为云长流传了次功,到了第次比试时,阿苦果然输了。

只不过,这两个孩子比试时虽认真,真打出个结果后反而不在乎输赢。云长流仍是乐此不疲地天天带了糖往阿苦的小木屋里去,渐渐午也不回城了,就在那里尝阿苦的艺。

这就惹得关木衍抱怨不休,从前阿苦只给他做饭的,如今又多了个长流少主。

还有一个愁闷的就是少主的小近侍温枫了。也不知阿苦是不是故意的,他那桃林木屋非只给云长流一个人进。这就使得少主每每溜出去找阿苦都不带他,温枫身为一个贴身近侍居然成天找不着自家小主子,简直欲哭无泪。

就这么一段时间过去,到了阿苦该取血的日子。

本以为上回云长流已经接受了药人取血之事,没想到这次又是好一阵磨。最后少主亲自跟了去药门,就在一旁守了全程。

阿苦要躺那关铁床,云长流嫌冷死活不让,自己坐上去把小药人抱怀里搂着。待那刀子在右腕一落,阿苦自个儿咬牙忍了疼一动不动,反倒是少主开始哆嗦。放血没放片刻云长流就想喊停,被阿苦眼疾快地用另一只没伤的捂了嘴。

饶是这样,最后小药人也没能失多少血。阿苦感觉着也就才放了上回的一半不到的血量,他就被云长流不由分说地拦腰抗下了铁床。

长流少主很少固执,可一旦拧起来还真没人敢惹他。关木衍没办法,也只得摇头叹气地苦着脸,眼睁睁看着少主把小药人带走了。

“小少主,我还以为你是个晓事理的,怎么脾气这么大?”

回去的路上,阿苦似怒非怒地拿左推他,“这么点血,喂得饱你体内的毒么?真发作起来,还不得叫我再放血。”

云长流默不作声地任他说,盯着阿苦被包扎起来的右腕,黯然地低声道:“你右又不能动了。”

“养个几天就好。”阿苦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又勾起唇轻笑了笑,“只不过下回练剑的时候,我只能用左和你打了,少主可要让让我。”

……

多年之后,江湖上有不知多少自诩高明的剑术大师和自诩天才的世家子弟都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死活想不通,烛阴教四方护法关无绝那惊艳的双剑法是如何练出来的。

毕竟内行人都知道,双剑与单剑之间修炼难度的差距,绝不是相差一倍这样简单。无论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一般人都会有惯用,要将另一只练得和惯用一般灵巧实属难如登天。

关无绝出鬼门时年纪轻轻,他究竟是如何将双剑使得那般纯熟的?

大约没人能想到,这答案竟是……被一次次的割腕取血给逼出来的。

关护法表示他也没法子,小时候每过几个月左右腕就要被轮流换着被割伤一次,他不甘心干看着云长流把他甩下去,只好咬牙把左剑法也苦练了出来。

加上云孤雁又严苛,日子久了,竟也慢慢习惯了两只换着用。后来入了鬼门便开始使双剑,那五年于生死之间锤炼下来,剑法自是更加精湛绝妙。

只不过其浸透了的苦楚辛酸,却非外人能够想象得出罢了。

……

闲话休提。转眼之间秋叶落尽,刚入了冬,一场小雪飘下来,息风城里却热闹起来了。

按照烛阴教的规矩,每隔年,十处分舵舵主都必须前往息风城总教觐见教主,汇报此年分舵事务的同时,献上珍奇贡品等,乃是烛阴教的一大盛事。

而这一年,恰好正是觐见之年。息风城内早数日前便开始忙碌起来,准备的是众分舵舵主入城之日的大宴。

今年长流少主得了阿苦,逢春生终于被压制下来。他总算可以以烛阴教少主身份,陪从云孤雁出席宴会之上。

阿苦是大世家出身,知道这种宴会的意义非凡。他其实根本就没想过在舵主们入城觐见的日子还能看到云长流的人影。所以当他的木屋照例被叩开的时候,小药人还惊喜了一下。

云长流一如往日地站在门外,装束却已不同。他平日穿着简素,今日要随云孤雁接见众舵主,这样隆重的场合,自是不能随便。

但见小少主一身织绣精妙的雪白锦服,大片地滚着游龙叠云暗纹,腰间细细地束着攒珠银带,足下是银缎靴。外头再将他惯穿的那件赤金烛龙纹的宽袍一罩,当真是雪玉雕成一般。

阿苦本来还在看书,木门乍开就觉得眼前一亮,不禁赞了声好看。云长流两步走进来,将的小纸包打开了,惯例地捡了里头的蜜饯给眼前人递过去。

阿苦嫌沾了指就不能翻书,直接就着云长流的把蜜饯咬过去吃了。云长流倒是乐得这么伺候着他,又捡了一个喂给阿苦,轻轻问他:“今日的宴会,你愿随我去么?”

这句话却勾了阿苦的心事。当他还是端木临,还在万慈山庄的时候……每逢在那浮生欢桃园举办宴会时,从来都是没他的位子的。

一转眼,如今却已成了烛阴教的药人,哪怕云长流肯带他去,也不可能真的和少主坐在一块儿。

思绪百回千转,阿苦终是释然挑起眉,扬了扬的书卷笑道:“……才不去,难得我有空自己看会儿书呢。”

这辈子……大概再也没会坐在上位了吧。

倒也罢了,反正不过是人来人往、虚与委蛇,能有什么意思?还不如逗自家小少主有儿。

“好。”云长流点点头,知道他又在捡着零碎的时间看那些医药的东西,便也不强求。反正糖也送了,时间紧迫,他转个身就准备离开,不料阿苦又叫住他:

“对了少主,今儿又是取血的日子了,我得去药门,你宴会回来找不着我可别慌。”

第97章 柏舟(2)

大约半个时辰后,当阿苦穿过大片的药田小径,进到药门深处之时,并没能在惯常的取血室找到关木衍的人。

这位脾气古怪的神医向来行踪不定,又不受什么拘束,行事更加放纵不羁,阿苦也习惯了他隔差五地神出鬼没。

反正今儿是取血的日子,关木衍总归是会过来的,他便在取血室里头的地上抱膝坐了,等那老头子。

这取血室内自然多是来被取血的药人,一个个身穿淡青布衣,要么瑟瑟发抖得像待宰的猪羊,要么了无生地呆坐着,宛如一批活死人。

阿苦看着这些药人就觉得心里发毛,又有点庆幸方才累死累活地劝住了云长流没陪他一起过来。

要说这些药人的渊源,却要话长了。当年云孤雁为了给云长流解毒救命,遍寻天下奇方异法,着魔了似的把江湖上搅得个天昏地暗。那时关木衍还在深山隐居不出,一心研制以人血为药的邪术。云孤雁恰好在这条路子上瞧见了希望,以铁血腕压下教内一切反对的声音,转就把烛阴教的药门送给了这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古怪神医,用以研制这药人邪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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