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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绝(146)

他突然想知道……如果自己继续辱骂,父亲会不会,真的为了个外姓人杀了他?

“——父亲息怒!”

忽然,急切的清冷嗓音在耳边响起,雪白的衣袍毫无征兆地挡住了云丹景的视线,其上盘旋的烛龙纹散着炫目的金红光华。

是恰好刚入了殿门的长流少主见势不好,两步扑过来跪在云孤雁身前,冷静地将弟弟挡在身后,“丹景少不知事,父亲罚过便罢……”

云孤雁负着冷哼一声,怒容未散。温环正急劝不住教主,见少主这救星来了才心下稍安,也往云长流旁边跪了,“求教主开恩。”

云长流膝行着往前蹭了两步,也道:“父亲开恩。”

云孤雁烦躁地啧了舌,挥,“滚滚滚……”

云丹景还趴在地上不动弹。云长流忙回过身用力把他拽起来,顺偷偷渡了一股内力给他,低眉轻斥了句,“还不快走。”

云丹景看了哥哥一眼,紧绷着唇,背抹了一把嘴边的血,转头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没走几步,迎面而来一道锐利的目光。小少爷一抬头便看见那个名叫阿苦的药人少年。云丹景冷冷睨了回去,随后两人擦肩而过。

看着云丹景算是走出了养心殿,云长流这才松了口气。忽然背后一双把他捞起来,就听阿苦埋怨道:“少主,就这么个弟弟也值得你为他求情。”

……这事儿真说不清楚,云长流只好拍了拍阿苦权当顺顺毛。他又偷瞄父亲和环叔。却不知是不是错觉,仿佛不仅是温环,连云孤雁也像松了口气的样子。

于是长流少主就又觉得好犯愁。

仔细数一数,父亲和丹景撞上简直得打起来,父亲和阿苦撞上要冷嘲热讽,温枫和阿苦撞上也要吵要闹,连叶汝没回药门之前和阿苦待在一起都折腾……

怎么自己这身边儿这一帮人就不能好了!

这时候走了小少爷,养心殿内的气氛逐渐缓和下来。温环又给教主上了些凉茶,几杯饮下去,总算把云孤雁的火气给浇灭了。

云长流也只好权且收敛杂念,开口问道:“不知今日父亲传流儿和阿苦有何吩咐?”

平时哪怕云孤雁亲自为他和阿苦提点武功,也不会在养心殿里的。这样的传召明显就是有要事。果然,只听云孤雁道:“上回温环该对你说过无泽境之事。今日本座叫本座的契影带你二人去看一趟,先慢慢熟悉着其的关,也算提早有个准备。”

说罢,就听教主高声唤了一句:“冷珮!出来见过你少主人!”

云长流还没来得及跟父亲申诉他不想阿苦跟着呢,就被云孤雁这一嗓子给盖住了。

瞬息之间,养心殿内一片诡异的沉默。

温环无奈地叹息,阿苦嘴角抽动似乎在憋笑,连云长流那脸色也有些不对头了。

冷珮……

温环?冷珮?

这莫不是,因为有了个近侍叫温环,索性就把影子死士起名叫冷珮!?

……都知道,教主的影子死士大多是从鬼门最优质的阴鬼选出来的,而阴鬼多有孤儿。按规矩来说,由主子赐名乃是十分正常之事。

可这——这是什么鬼斧神工的起名水准!

简直与教主的琴技有的一拼!

云孤雁怒道:“冷珮!冷珮!?”

倏然间,一个黑色身影如鬼魅般落在了云孤雁身后。

只见那黑衣人身材结实高大,面上覆着阴鬼的黑甲,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从黑甲下传出来,“参见教主。”

阿苦顿时放肆地大笑出声。

这么个八尺男儿,居然名字叫冷珮!

可紧接着他就身上一寒,只见那影子死士一抬眼,浸了血的杀气瞬间就笼罩了阿苦全身。

青衣少年笑容渐消,心下暗惊:好强的势!都说影子是主人底下最硬的底牌、最利的剑和最坚的盾。云孤雁这样的人,挑的影子果然也非同凡响。

云孤雁却悠然坐回御座之上,又拍了拍扶,冲自己的影子煞有其事地念叨起来:“哼,本座怎么说的?当年给你起这个名儿,就是为了磨砺你的心性!怎么着,这随随便便放杀气的毛病这么多年还改不过来?好辜负本座一番苦心!”

教主一面说,还一面歪头对冷珮指指点点,好一副恨铁不成钢,惋惜至极的模样。

“……是。”黑衣男人冰冷地低垂着头,声音看似平稳沉着,细听却似乎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冷珮,知罪。请教主责罚。”

“教主,算了教主,”温环熟练地开始拦在间劝架,“难得冷……咳,阿影初次面见少主。”

再一看下头两个少年,早就开始窃窃私语。

阿苦悄悄凑到云长流耳边:“少主,你的名字……”

云长流面无表情道:“我娘起的。

阿苦遂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这之后,云长流到底也没能如愿把阿苦摘出去。两人被冷珮领着,将无泽境的入口与关都看过了一遍。

这无泽境的入口,藏在神烈山阴面的一块平平无奇的巨岩之里,人绕了一个时辰才摸到地方。

启动的钥匙则是教主的烛龙大印,冷珮也从云孤雁那里借了来,打开了这岩石伪装下的入口大门,叫两个少年瞧一瞧里头。

其实也没瞧到什么,里头是一片漆黑的通道,还有阴森的寒气往外飘……据说往黑暗里走深了反而会有亮光的。

按规矩,冷珮并未透露太多信息,只说从今往后,教主指派他来为少主专门做一些应对无泽境的训练。

而等云长流和阿苦从无泽境回来的时候,还顺带得了个惊喜。

两匹小马驹,一匹枣红,红似火炭;一匹雪白,玉狮子一般。均是体态优美,精神饱满,一看便知不凡得很。

温环给他俩牵过来,笑道:“是分舵刚进贡的,据说是混了异疆的血统,都是一等一的千里马胚子。教主已有了坐骑了,就说送给两位来练练骑术。”

两个少年均面露喜色。温环又道:“意的话不妨给它们起个名儿。这神驹通灵,驯久了认名字的。”

云长流对阿苦道:“你先挑。”

阿苦便几步上前,从温环牵了那匹红色的小马驹。他也没仔细想,反正是觉得白马更配少主,自己便选了另一匹。

结果那小马儿性子到也活泼,没一会儿就来蹭他的。阿苦喜欢得不行,摸了摸那马儿的耳朵,笑道:“如今已要入秋了……月流火,名字就叫流火。”

云长流便牵了那匹白马,也想了想,给取了个名儿,“……飞雪。”

他们对视一眼,均轻轻笑起来。

……

而仅仅半个时辰后的潇湘宫内,云丹景却在一捂着脸,低低地讽笑。

林晚霞坐在他的对面,冷冷淡淡地吐着对这个少年来说无比残酷的现实。

其实这两匹珍贵无比的神驹,云丹景早在分舵进贡上来时就得了消息。他早两天前就暗暗惦记上了。

可如今,从母亲口听了归属的云丹景却觉得可笑,可笑极了!

呵,他怎么敢幻想……有两只神驹,就定会给是父亲的两个男孩儿一人一只呢?

明明,他的好父亲从来都是……宁可将好东西给那云长流的药人,也不会给自己的啊。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父亲是不是把那个药人反倒当成了亲生的儿子。

“景儿!把脸给我抬起来。”

林晚霞的声音,冰凉地从云丹景头顶传来。

云丹景沙哑道,“……娘亲。”

紧接着,女子的柔荑就抚上了他带伤的脸颊。

林晚霞疼惜地抚着儿子被名义上的夫君打翻在地时弄出来的擦伤。

那里已经被上了药,妥帖地包扎起来了……再怎样说,云丹景毕竟是烛阴教的小少爷,吃穿用度连带着伤药都自然是最好的。

“听着,景儿。”

林晚霞将儿子搂进怀里,她动作是如此地慈爱,而目光亦是如此地爱怜,可唯独嗓音是阴冷的,“你绝不会比云长流差……娘亲的儿子,怎么能比一个卖艺琴女的种要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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