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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绝(151)

……抱着睡觉嘛,他也常常抱着阿苦睡觉,这个他还是懂的。

新人已经入了新房,这场热闹算是看完了。

两户人家还在逐一送客道谢。围观的百姓则说说笑笑,渐开始散去。

阿苦却没动。他抬了抬头,忽然瞧见不远处的几株桃花树已经开了粉嫩的花儿。冬日已尽,春天真的就要来到了。

阿苦忽然转过身,淡淡地对云长流道:“少主,今儿你也看了送嫁娶亲的样子。行了这大婚之礼,新人便是厮守一世的夫妻了。你觉得如何?”

“……厮守一世?”长流少主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那双清澈的眸子微微发亮,低声念道,“夫妻,便是厮守一世……”

下一刻,就见少主眉眼间罕见地挂上了欣悦的笑意,重重地咬字道:“我觉得……甚好!”

“……?”

阿苦脸色一变。

望着少主清逸好看的笑容,他忽然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凉飕飕地往上爬。

只听云长流郑重道:“临儿,我们结亲吧!”

“今日回去禀了父亲,明日就能大婚。我们也一同穿红衣,跪拜天地,喝交杯酒,厮守一世!”

第111章 桃夭(3)

阿苦呛了一口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都被云长流的惊人之语给气笑了,自是没有当真,“少主!你怎么又胡说八道!还有——不许再叫我那个名字!”

“……那,”云长流不悦地皱了皱眉,遂退让了一步,复郑重道,“阿苦,我们结亲吧。”

“……”

阿苦捂着头长叹,像是力气全打在了棉花上般的无奈,他仿佛教小孩一样痛心疾首又谆谆善诱地道:

“这不是换个名字就成了的事儿!结亲……结亲是要做一辈子夫妻的,少主。不是你喜欢和谁玩,就要和谁做夫妻的。”

两个少年在这里什么“结亲”、“夫妻”的说话,已经开始有两镇民好奇地看过来,窃窃私语。

阿苦皱了眉,拉着云长流往无人的窄巷里快步走去,甩开那些诡异的视线。云长流还在疑惑地问道:“那为何你我不能做夫妻?”

“我们……”阿苦脚下一个滞缓,被少主问的语塞,支吾了会儿才低声道,“夫妻是……是只能男人同女人结成的,虽然也有不少养男宠养小倌儿的男人,可总是要正经娶个娘子作夫人,生儿育女的。”

“可我只喜欢你,也不愿娶女夫人。”

阿苦闻言又好气又好笑,他站定转过身,望着云长流好言好语道,“你是根本没曾见过女人……往后你见了,说不定就喜欢女人了。”

却不料云长流仔细思索片刻,居然很是无辜地回了句:“可我已经喜欢上你,要与你结亲了,为何还要去见女人?如此,我岂非不忠贞了么?”

……就说,平时话少的人,往往更会“语不惊人死不休”。轻飘飘一句话震得阿苦目瞪口呆,向来伶牙俐齿的少年居然哑口无言——

他是觉着云长流的脑子果真是长的和正常人不一样。试想一个正常人,一个正常的少年郎,哪有张口就冲另一个少年说自己“不忠贞”的!?

两人就站在陌生巷子的深处大眼对小眼,半晌无言。

云长流又平静地开口道:“我娶你,如父亲昔年那般给你铺红绸、设花轿。往后,你便是烛阴教的教主夫人,与我一般尊荣,你不愿么?——你倘若不愿,我嫁你也是成的。”

阿苦已经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他神色莫名地闪动,心也似在水火之间挣扎。

……真是要命,他刚压下心头那股子邪念,这小少主怎能这样子撩弄他的心思?还是如此个纯粹无邪的模样,叫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忽然间,阿苦沉着脸上前一步,攥着云长流的衣襟,将少主轻轻一推抵在灰砖铺就的墙上。云长流抬头望着阿苦。后者脸上挣扎之色更甚,他似乎想要冲破什么禁忌,打破什么底线。

然而最终,阿苦却轻叹一声松开了云长流。其实他上根本没用力,分明是少主自己不肯挣动。

云长流问:“你怎么?”

阿苦摇摇头,转了个身迈开步子,往来时那巷子的出口走了过去。

他一面走,一面轻描淡写道:“我就要远行了。若日后有会再相见,少主再考虑是否要给我嫁妆或是给我彩礼吧。”

说罢,阿苦低头自个儿先笑了笑,冲云长流招招,“走了少主,咱该回城了。”

……

回神烈山的路上,阿苦在路边买了一对小酒盏。

是色泽颇淡的青玉薄胎,捧在心里再被阳光一照,润亮剔透,惹人欢喜。

云长流远远的看着阿苦和店家谈好了价,把那对酒盏装入个盒子里,心满意足地抱着走回他身边。长流少主道:“不喝酒买什么酒盏,还买一对。你乱花钱。”

“好看呐,”阿苦理直气壮地挑眉,“再者少主,你不是要同我成亲喝交杯酒的么?你连酒盏都没有,如何行合卺礼?”

云长流没理会他这歪理,只轻轻问:“所以你……你当真答应了。”

阿苦笑而不语。

两人上了神烈山,自是按老规矩先往阿苦的木屋去。高山陡峻,走起来费时太过,不骑马时两人都是用轻功攀山,到了桃林外再一起说说话走进去,此次亦是如此。

山下的桃花已经开了,这山腰上的桃林还多是花苞,只有零星的几朵早花挂在枝头。

阿苦抬头看着这座属于他的桃林,万千思绪如丝般胡乱生长,将他的心头缠得死紧死紧。

他对自己道:花期最好的时候还未到,算算时间,待他取完血醒过来,就能看见正烂漫的桃花儿了。

云长流在后头叫他,问他此次远行可需要备什么,诸如吃穿用度,还说要送他一把趁的剑。阿苦回头连说不要,转头回来时,眼前竟已飘来一抹花影。

是恰好风吹过来,吹掉了一朵桃花,又将它送至阿苦面前。少年眨了一下眼,浅粉的唇微微张开,顺势以口衔住了那朵桃花儿,清甜淡香在唇齿间若有若无地散开。

他忽而又起了玩心,叼着那朵桃花,回头冲跟在后头的云长流弯起眉眼笑了笑。

云长流猛一下顿住,在那儿失神地屏息望着他。

少主低唤道:“阿苦……”

阿苦半阖了眸子,仰头“呼”地轻轻一吹,那朵花便乘着风飞过了白袍少主的头顶。

云长流眼睫颤了颤,忽然腾身而起。

他身形如白鹤一般飘逸,半空探一个旋身,便将那抹桃红夹在修长的双指间。

少主在树枝上轻点借力,倏然落于尚茫然未反应过来的阿苦面前。

两人几乎贴在一起,云长流左搭在阿苦肩上,用清冽目光仔仔细细地将眼前人的眉眼勾描一遍,右夹着桃花,轻轻往前一送,阿苦的双唇便再次贴上了桃花花瓣的细腻清甜。

“少……”

阿苦吃惊得动也不能动。他被云长流按着肩,一张口舌尖便碰到了绒黄的花蕊,痒至心尖直发抖,就弄得他更不敢再出声。

云长流的左缓缓地下滑,随后用力。他将阿苦按着后背揉进了自己怀里,又俯下了脸去。

那是个无声的触碰,就似无声的花苞绽破。

云长流隔着一朵桃花,认真又谨慎地亲吻怀青衣少年的唇。

……其实他早就想亲一亲了。从看了拜堂之后就想了,只是怕阿苦不愿才忍下;可就在刚刚,阿苦分明只是回头冲他笑了一下,他就没能忍住。引以为傲的好耐性都烟消云散,他满脑子只想亲一下他的阿苦,就……就抱上去亲了。

神烈山的积雪未融,初春料峭的桃林间,安静得只能听见啁啾的几声鸟鸣。两个少年的衣衫均被树枝打下的影子绘出斑斓的线条,随着微风轻轻地颤。

不算吻的吻只持续了一息。云长流放开阿苦,往后退了一点,那朵桃花儿自两人的唇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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