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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绝(39)

他把筷子一扔,坐回云长流身旁,将刚刚被教主拒绝的那一小杯酒自己啜了,压低了声音对身旁人道:“教主……您看出什么不对劲儿的没有?”

第34章 鹿鸣(1)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

在护法询问的目光,云长流终于撂下筷子,侧头贴在关无绝耳畔,微微蹙眉道,“顾锦希。”

关无绝眼疾快,右把筷子塞回教主,左又挑了些菜盛在云长流碗里……动作十分流畅,让人忍不住要感叹用惯了双剑的人就是不一样。

“您说顾锦希怎么呢?”

没想到云长流把筷子一扔,不满道:“你心知肚明,怎么总叫本座说。”

可不只是这次,前些天在路途上发现江湖人多到不正常之时,关无绝也是这种语气来问他……

这种循循善诱的样子,总让云教主觉得自己是个牙牙学语的一两岁孩童,而他家护法就是那温柔耐心的乳母——

“教主恕罪,”关护法颇为无辜地微笑着,“无绝只是觉得,您得学着多说说话……”

云长流:“……”敢情还真是教他说话呢?

这也就是二十多年的好涵养,才能叫教主忍下了骂一句“滚”的冲动。

云长流一时气闷,并指按在碗沿儿上,运内力一送,碗就无声地“滑”至关无绝眼前,“本座餍足,护法自己吃干净罢。”

宴席仍在继续,经方才那一场闹,如今已经没人敢靠近这边。也亏的如此,烛阴教主和他护法这么有来有往地玩闹说笑,才完全不受外界打扰。

……当然,以这两位的性子,一般的“外界”也打扰不到他俩。

“食不言,”关无绝摇摇头,拿的筷子轻轻地敲了一下碗,发出清脆的一响。他正经道,“教主,我们应该一个说话,另一个吃饭。”

面对如此……义正言辞的劝告,云长流沉默不语。

半晌,他伸把碗拉回自己面前,开始斯条慢理地咀嚼。

关无绝顿时十分想笑,心说教主您怎么这么乖,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呢。不过他又不敢真的在教主面前笑出声,只是低头忍着,肩膀小幅度地一下下直抖。

直到云长流冷冷以目示意,他才清了清嗓子,总算是不闹了好好说话。

“您是不是觉得,顾锦希不由分说便动剑阵,冲动的全然不似江湖上传言的那般长袖善舞?”

关无绝又抬眼确认了一下周围无人,才轻声继续,“方才林五岳险些出,您察觉到没有?”

云长流模棱两可地嗯了声,在剑阵那时候他全身心都在关无绝身上,其实真没发现林五岳怎么样……不过他倒是发现了自家护法途转瞬即逝的变化,这么一来,也算间接发现了来自林老堂主的威胁了。

“那时林五岳想对您出,顾锦希靠的最近却无动于衷,最后还是于昆拦了一拦。他对我们敌意重的不太正常……您觉得这是为什么?”

云长流咬着筷子尖儿,略作思索才道:“临小公子?”

……按理来说,顾锦希同烛阴教无仇无怨。能被他这样针对的理由,除了两人的出现扫了他面子之外,思来想去也只剩下一个牵扯了。

——就是那被烛阴教掠走而失踪多年的,近期又有消息说出现在烛阴教分舵的端木临小公子。

全然不给他们分辩的时间就动,哪怕让万慈山庄在众人面前落了差名声也不顾……如此偏激的做法,很有可能是顾锦希在端木临这件事上存了私心。

关无绝有些无奈:“好教主,您就不能学着把话说的清楚、明白、完整一些儿么?”

云长流就当作没听见,淡淡道:“端木家看来也乱的很。”

这些世家大族里头的水可深着呢。那些权力倾轧、勾心斗角,都不是寻常人能想象出来的的。

獠牙总是掩藏于黑暗之,就如暗礁总是掩藏于平静海面之下。一旦落入其盘结纠缠的利益之网,只会被越收越紧的丝勒到窒息。

……

端木南庭亲自来到两人面前的时候,宴席已经将将要散去。

……这时候烛阴教的那两位尊贵的大人物已经完全玩欢了。

“无绝,够了。”云长流好看的指往酒壶上一搭,将它牢牢按在桌案上,“莫要再喝了,饮酒误事。”

“就几口酒,无绝还能醉了么?”旁边关无绝将酒杯握在里,笑着伸另一只去抢酒壶。

云长流立刻给他止住,很是严厉地道:“是不醉,可你喝多了会闹。”

“怎么会?”关护法表面一副吃惊的样子,上却陡然变幻,从教主侧面去捞那酒壶。

云长流神情波澜不惊,迅速化掌为刀,腕斜切着一滑就阻了关无绝的动作,淡声道:“会,你现在就比平日里放肆。”

护法似乎忽而来了兴致,不依不饶地再次换招,云长流便再拦。两个人就这么各出一只,各使个两成力在桌案上交了几招,带的掌风凌厉,内力激荡。

端木南庭在远远地守着等了老半天,本想着等适合的时候上前来问云长流几句话。结果眼看着他们两位越玩越带劲儿,根本找不到会上前打断……

此情此景之下,他也实在没法再顾忌礼数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凑:“云教主……”

云长流与关无绝同时转头,指还是相扣的姿势。端木南庭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云教主,关护法……鄙人有事相求,可否借一步说话?”

云长流看了关无绝一眼,他们拒绝了上座的请求,其实就是以退为进,等着端木南庭主动来找呢。

教主随即起身,点头道:“请。”

端木南庭松了口气,急忙引两人从不起眼的地方离开了宴席。

觥筹交错的声音渐远,人径直向浮生欢桃园的深处走去。

人在桃园的一条小径上走了一会儿,脚下一路踩着横斜的树枝影子,周围越来越寂静。

走着走着,云长流与关无绝就忍不住再次对视一眼。

这可不是借“一步”说话了,都要百来步了,端木南庭是要把他们引去哪里?

又片刻,只见那树影之间显出一栋秀气的楼阁来,玲珑飞檐霎是可爱,似是女子所住。

端木南庭上前抬扣门,执铜环敲了两下。

开门的是里头一个小婢子,她依次向庄主与两位客人福了福礼:“见过家主、两位客人,姑娘已经候了家主与贵客多时了……”

话音未落,一阵香气扑鼻而来。

云关二人同时向里望去,只见一扇青花屏风后头,忽地转出一位容貌昳丽的女子,无有那大家闺秀的高雅气质,却有种风尘里打磨出来的妩媚之色。生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眼里泪光点点,一片凄凉之色。

那女子乍一现身,便曳着长裙扑通一声跪地不起。

她美貌的面容憔悴而悲戚,以袖掩面,一开口便是令人动容的泣声抽噎:“两位大人,求求两位大人,把临儿还予贱妾吧……”

这女子的声音太过悲凄,又是突然扑出来,叫云长流与关无绝都吓了一跳。端木南庭额上青筋挣起,那张苦瓜脸更加压抑了,怒喝道:“客人面前哭哭啼啼,怎可如此失礼!还不速速退下?”

他斥了一句,又转向云长流赔罪道,“云教主勿怪,这是鄙人之妾刘氏,临儿的生母……”

云长流明悟,道一声无碍。

几人往内室走去,各自依次落座。刘珠儿依旧凄凄地抹着泪,不敢出声,只是侍立一旁。婢子煮了茶奉上,刘氏便垂首上前亲自为客人添茶。

端木南庭却冲她摆道:“你先退下罢,去将临儿的画像取来。”

刘珠儿应诺退下,那婢女也很有眼色的跟着她姑娘退下去了。室内只剩下端木南庭、云长流与关无绝人。

茶香弥散。

端木家主沉沉地长叹了一口气。

“家丑外扬,见笑……”

“还要耽搁云教主少许时间,鄙人先在此赔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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