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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绝(84)

“婵娟!”云长流眼神一冷,猛地起身,却又立刻扶住了案角,垂头紧皱着眉道,“……你先回去,不要耍性子了。我当真身子不适……”

“我说了我不会回去的!”

云婵娟往前逼近两步,眼睛死死盯着云长流。不让她做教主、要赶她出息风城都是真的……那么难道说,娘亲说长流哥哥要杀她也是真的?她还是不肯信!

“你说话啊,给我一个解释。告诉你,我也是堂堂烛阴教小姐,如果不讲清楚,别以为我会甘心受你摆弄!”

云长流撑着桌案的微微发抖,散下的黑发遮住了他的脸,只能听见声音夹杂着不正常的紊乱低喘,“别……别吵……”

“呵呵,长流哥哥是不是觉得我碍着你了?”

云婵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委屈得紧。小姐把她尖尖的下巴一昂,冷笑起来,讥讽道:

“对咯,等我滚了之后,你就可以尽情和关无绝日夜做那没羞没臊的事!”

“什么弟妹骨肉情,哪能比得上这事来的舒爽快活!”

“……娟儿。”

云长流忽然很缓慢地把头抬了起来,可眼底仅存的一点光亮却随之暗了下去。

他用有些散乱的目光,再次深深地凝望着妹妹的脸,“……够了。”

够了,够了。

当年那个咯咯笑着给他从窗户里抛野花的女孩儿,终究还是找不见了。

云长流慢慢地将眼睑合上,唇间漏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含着分疲倦和分释然。

“不必再说这样的话。”

“幼时欠你的情分,我……还清了……”

“你在说什么东西?”

云婵娟跨前两步,伸恼怒地推他,将他的衣襟猛地一拽,“长流哥哥我告诉你,只要你敢把我送出息风城一步,我这辈子就再也不——”

出乎意料。

她的力道没有遭到一点抗拒。

云长流顺着她的拉拽软绵绵地倒下来,一头栽倒在妹妹怀里,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如纸。

云婵娟身上一沉。她毫无防备,脚下不稳地倒退几步,愣愣地一屁股坐倒在养心殿的地上。

“长流哥……哥?”

云长流人事不省,呼吸微弱得近乎没有。

婵娟小姐张着嘴,盯了昏迷的长兄呆了半天。

她像是被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忽然浑身打了个激灵,惊惶地喊起来,“长流哥哥?长流哥哥?……长流哥哥!”

云婵娟慌乱地推他叫他,却得不到一丝回应。她指颤抖着,又去碰大哥惨白的和脸颊。得到的触感是一片冰冷,丝毫不像是活人的温度。

“醒醒,醒醒……你醒醒!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了?——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一瞬间,从未有过的巨大恐慌向着自幼娇生惯养的小姐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她从来没有想象过向来孤高强悍、沉稳镇静的教主哥哥,会有一天冰冷苍白地倒在自己怀里,怎么叫也叫不醒,气息越来越弱。

简直像,简直像下一刻就要……

——“云长流的逢春生毒已入骨蚀腑,活不了多久。”

她从未在意过的娘亲的这句话,在将将被她遗忘的边缘陡生出尖锐的刺,直刺的她鲜血淋漓,浑身发抖。

“不,不要,不要……哥哥别吓娟儿!”

云婵娟的眼泪无法抑制地涌出来,她握紧了云长流的,拼命输入内力,哆嗦着哭道,“我错了,我错了!别这样吓我……”

然而她的内力送入兄长体内,却如泥牛入海般徒劳地散去。

她和云长流之间的修为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后者散去成内力而引起的逢春生毒发,又哪里是以小姐之力就能压的下去的?

“不要不要,长流哥哥,求求你……”

转眼间,惊惶伴随着泪水爬满了云婵娟娇俏的脸,她终于四面环顾,无助地嘶声哭喊起来,“来人……快来人!救命啊!!”

第68章 燕燕(2)

“治不了治不了!自己不要命的病人能有什么活路?”

半晌之后,得到传唤而匆匆赶到养心殿的关木衍,只进去摸了个脉就怒气冲冲地又跑了出来。

殿外弥散着沉重到绝望的气氛,温枫守在寝殿外面,金琳银琅默默垂泪。云婵娟像个木头人一样直挺挺地杵着,面上一片麻木。

百药长老一冲出来,就跟正心急火燎地探头往里看的温枫撞在一块儿,发出“哎呦”的一声。

老怪医抓了抓自己花白的头发,压低了声音问白衣近侍:“说吧,教主把自己的内力怎么了?”

“……”温枫默然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云婵娟,把声音放的比关木衍更小,“……给护法了。”

“什么!?给……你是说教主散功了!?这这这真是,真是……”关木衍气的吹胡子瞪眼,一连“真是”了好几句,最后还是重复了一句,“真是不要命!”

而云婵娟已经完全被这一连串的突变给吓坏了,待到关木衍那一句“治不了”吼出来,她差点没晕过去。

心神恍惚的小姐根本没听清两人说的是什么,只依稀听见“内力”两字,忙仰起头,嘶哑问道:“是……是要内力吗……内力,我也有的!”

关木衍愁眉苦脸地把头大幅度地左右摇起来,“用不着,如今输内力已经没什么用了,生死看天吧!”

刚才他一摸脉就摸出来了,逢春生已经蔓延至全身经脉。要不然他一早就派人往烟云宫求云孤雁帮忙了,还用得着云婵娟那点内力么?

温枫木然叹息,双眼发愣地靠在墙上。

也对,自己为了心上人废了内力,再叫旁人为自己费功保命,这般自私的事教主是干不出来的……

索性任逢春生彻底蔓延,从此令他们再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么想来……教主这一散功,除了欲为关无绝护体疗伤之外,是否也带了不愿再拖累旁人的死志?

“没……没用了?”

云婵娟露出一种仿佛一巴掌被人从梦里打醒了的表情,喃喃道:“那怎么办?”

突然,寝殿内的床上传来微不可闻的痛吟。

外面的众人齐齐露出不忍之色。

又来了,逢春生的诅咒如附骨之蛆,那至死方休的痛苦又一次地开始发作。

关木衍冲到床边,强行掰开云长流紧咬的牙关将预先准备好的布团塞了进去,叹了口气就撤身出来。

温枫怕教主受不住疼了再开始自残自伤,就在床边搬了把椅子,一声不吭地守着。

两个小侍女端来熬好的药,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然后黯然低头,退了下去。

云婵娟却快崩溃了。

小姐哪里见过逢春生毒真正发作起来的样子?

在她心,教主哥哥一向清冷淡漠,哪怕自幼患病,也是她永远不能望其项背的。

可是……可是眼前那个躺在床上,被毒发折磨得痛不欲生奄奄一息的人,又分明就是她的哥哥啊!

而周围众人那一副束无策的样子,更叫云婵娟害怕到了极致。她瞪着关木衍,又看看温枫,声音抖的厉害,“你……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长流哥哥他在痛,他在痛啊!你们怎么能干看着!?”

关木衍毫不留情地冲云婵娟翻了个白眼,“事已至此,我可没法子了。让他自己熬着吧,熬过去人就能醒了。”

云婵娟晃了晃,猛地瘫坐在门口。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叫“让他自己熬着”?

什么叫“熬过去就醒了”?

那万一熬不过去呢?

床上的动静一点点小了下去,被剧毒折磨的病人耗尽了力气,无声地陷入了更深的昏迷。

“……小姐。”

温枫忽然转过头来开了口。白衣近侍语调平缓,不咸不淡地道,“说起来,您这还是第一次见教主毒发得这么厉害,是不是?”

“我,我……不是的,我……”

云婵娟浑浑噩噩地抱住了自己的头,突然觉得一切都不真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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