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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腰(136)

他摸了摸帅旗上的字,将魏弛威胁姚幼清的那封书信随便扫了一眼之后就打开了另一封,拆信时指尖微不可查地颤抖,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他以为姚幼清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受到威胁时的害怕担忧,决定回京时的决然坚定,以及更多的对他的期望和不舍。

可当那封信打开,上面却只有一句话。

嫁给王爷,是凝儿此生最幸运的事。

头上似有一块巨石轰然一声砸了下来,将魏泓僵硬空白的脑袋重重砸在桌上。

他额头抵着桌案,胸口如同被巨石贯穿,五脏六腑绞成一团,痛的撕心裂肺,呼吸都变得困难,有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出来,将紧贴在他脸上的信纸洇湿,晕染了纸上的墨迹。

疼痛过后,那抽离的思绪终于又重新找了回来,如同一根根丝线,游鱼般一股脑钻进了他脑子里,琼玉哭着求他去救王妃的声音也终于传进了他耳中。

魏泓猛地站起来要往外走,一起身放在腿上的肚兜撒了一地,又忙蹲下去捡,全部塞到袖中之后才冲出了营帐。

崔颢就站在帐外不远处,见他出来牵着赤羽走了过去。

“王爷,马匹已经备好,另点了一批兵马随行,此刻也都已在营地入口等候。”

“大金与南燕交界,以及南燕与大梁交界我也都已经派了人去巡查,看能不能在他们交接时找到王妃的踪迹。”

“不过各国边境相接的地方都不止一处,有些边境线很长,而且……王妃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就算他们绕路要耗费些时日,找到的机会怕是也很渺茫,所以王爷还是直接去京城的好。”

“若是有人半路找到了王妃,他们自会派人去追赶您的,到时您再折返就是了。”

“子义那边我也让人送了信去,让他提前安排好兵马,随时听令,若是京城有什么异动,或是您在途中遇到了什么事,他可以第一时间发兵。”

魏泓点头:“这里就交给你了。”

崔颢躬身应诺:“王爷放心,属下必定竭尽全力抵御大金,不负王爷所托,不负王妃大义。”

魏泓不再多言,翻身上马,正欲打马而去,却听崔颢又道:“王爷,王妃来边关时曾登上樊城城墙,见四野荒凉,城中凋敝,说了一句话。”

“她说,她不喜欢这样的大梁。”

魏泓握着马缰的手一紧,唇角微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待马背上的人影渐渐远去,消失不见,崔颢才转身向军中的主帐走去。

那日王妃说那句话时他以为她只是随便感慨一句,并未多想,便是后来看到她留下的那封信,也没有想起这件事。

直到去了仓城,听了琼玉的话,看到那面帅旗,才知道她话中的深意。

她不喜欢这样的大梁,不喜欢好好的城池因战事而荒废,不喜欢原本安乐的百姓因战事而惨遭涂炭。

可是只要战事一日不结束,这样的状况就一日不会停止。

但朝廷和王爷都缺一个对彼此发兵的借口,没有这个借口,就没办法让四海皆应,没办法奠定胜局。因此他们才会一直对峙,迟迟没有动作。

王妃此去京城不仅仅是为了姚大人,还为了让这场战事尽快结束,让城池能恢复以往的繁荣,让百姓能过回安定的生活。

所以她愿意去京城,用自己的性命给王爷铺路。

为此她甚至刻意留下了那样一封书信,让他误会她是要背叛王爷,只有这样他才不会第一时间派出大量兵马去寻找阻拦她。

等她走远,他们就算知道了实情,也拦不住了。

崔颢眼眶发酸,恼恨自己竟然就这样相信了那封信,完全没有怀疑。

他之前一直觉得自己足够冷静,与子义不同,不会因为王爷与姚大人之间的旧怨就苛待王妃。

可是就算没有苛待,他心里到底也还是记着,还是介怀的。

因为介怀,才觉得她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

崔颢掀开帐帘,在桌案前坐了下来,呼出一口浊气,将一份军报翻开,认真批阅起来。

眼下再想这些已经没用,与其不断责备自己,不如处理好眼前事物,让王爷可以安心去找王妃,让王妃能早日平安归来。

第106章 三证【二合一】

姚幼清一路车马颠簸, 从大金辗转南燕, 终于进入了大梁境内。

南燕与大梁风物相近, 不似大金那般一眼就能看出差别, 若非前些日子跟在她身边护送的人马又换了一批,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大梁边关虽被战事所扰, 但腹地却依旧繁华,仿佛这天下仍旧是以往那个太平盛世,没有任何变化。

可是姚幼清知道, 一切都不同了,便是眼前这些繁华,也不知还能维持多久。

她从掀开一条缝隙的车帘看向窗外,自言自语道:“我本就是大梁人, 如今却要从大金绕道南燕回到这里,真是可笑。”

周妈妈在旁轻叹一声, 不好接话,怕被车外的人听出什么,便从小几上拿起一块点心递给她。

“小姐吃块点心吧, 您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眼看着离京城越来越近了,您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在朝堂上作证啊。”

自从离开边关后姚幼清胃口就一直不大好,这几日吃的更少了。

可周妈妈说的没错,她既然要去朝堂作证, 就要让自己好好的抵达京城才行, 于是接过点心打算吃一点。

那点心递到唇边, 还未碰到嘴唇, 外面却忽然响起一阵喧闹声,夹杂着刺耳的大笑,以及众多争抢谩骂声。

她动作一顿,从车帘向外看去,见自己所乘坐的马车正路过一条十字街的街口,街口另一边有家酒肆,几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正倚在二楼窗边,笑得前仰后合。

正对着窗扇的街道上聚集着七八衣衫褴褛的乞丐,你争我夺地争抢着她们刚才从楼上撒下来的几把炒豆。

豆子滚的到处都是,乞丐们跪在地上虫子般乱爬,有人抓起地上几颗豆子看也不看塞到嘴里,却不慎被夹在其中的一颗石子崩了牙,顿时满嘴血水,抬手去擦时蹭的满手都是。

楼上的妇人笑的更大声了,指着那人道:“有赏,有赏!”

妇人身边的丫头立刻笑着应是,转身下楼去给那崩了牙的乞丐送赏钱。

乞丐则欢天喜地地对楼上的妇人谢恩:“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姚幼清拿在手中的点心再也吃不下去了,放下车帘的同时将点心也重新放回了攒盒里。

早听闻大梁曾有富贵人家在街上撒豆为乐的事,李斗就是因为捡豆子的时候被李泰遇到了而捡回来的。

没想到十余年过去,这种有违道义的取乐的把戏竟仍未断绝。

她闭眼靠到了周妈妈身上,一语不发,一路上再也没往车外看过。

之前战乱的景象是不忍看,眼前虚浮的繁华是不愿看……

姚钰芝自辞官之后就再也没有参加过朝会,虽然太傅的官衔魏弛仍旧给他保留着,但也只是个虚职而已,不必上朝也不必去衙门点卯,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会象征性地邀请他进宫,一同参加宴饮,以示对老臣的敬重和厚待。

这日一早,宫中却忽然来了人,说是要请他入宫,一同参加朝会。

姚钰芝心头一沉,看向那宫人。

“我已辞官许久,陛下怎么会忽然让我去参加朝会?”

那人笑道:“这个奴婢就不知了,只听说是有什么大事需要大人帮着一起做决断。大人虽已辞官,但毕竟是三朝元老,陛下的太傅,他遇到大事拿不定主意,难免还是要向您讨教。还请大人赶快更衣,随我们一同进宫,免得陛下等得急了,我们不好交代啊。”

陈氏兄弟就站在姚钰芝身边,闻言皱了皱眉。

陈苗道:“我们老爷身体不适,怕是不便入宫,还请公公回去禀明陛下,并非是他不愿去,而是实在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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