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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腰(137)

那宫人并未因他代姚钰芝开口而不悦,脸上仍旧挂着笑,掐着尖细的嗓音道:“姚大人身体一向不大好,这个陛下也知道,因此也觉得劳烦大人不合适。”

“可今日实在是事出紧急,陛下这也是没法子了,这才派我们来请大人进宫。”

说着指了指门外:“这不,连御辇都派来了,就在外面等着呢。随行的还有太医,大人若是身体不适,太医立刻就能给您诊治,绝对耽误不了。”

又是御辇又是太医,这么大的阵仗是非让姚钰芝去一趟不可了。

陈田陈苗心知事出反常必有妖,但却没办法强硬阻拦。

如今大梁还是魏弛当政,只要他一天是这大梁的天子,身为臣民的姚钰芝就必须去,不然就是抗旨不尊。

姚钰芝看着那宫人笑眯眯的样子,最终点了点头。

“你们稍后片刻,我换身衣裳。”

宫人应诺,退了出去,陈田陈苗则没跟着一起出去,而是留在房中,对姚钰芝低语:“陛下怕是没憋什么好屁,大人进宫容易,能不能出来可就不一定了。”

若是以往有人在姚钰芝面前这样说当朝皇帝,他必定是要大怒斥责一番的,可现在他已经生不起这个气了,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御辇都来了,人人都知道我进了宫,想来他轻易不会对我做什么。”

“何况就算我想不去,也推不掉啊,走一步看一步吧。”

陈田陈苗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叮嘱他朝会结束后就找个借口赶紧回来,又趁他去内室更衣的时候嘀嘀咕咕地议论,到底什么事非要让他参加朝会。

这个时候正是朝会的时辰,魏弛自己尚且在上朝,自然不会是要单独见姚钰芝,那么那个宫人就没有说谎。

可是姚钰芝都辞官这么久了,什么事非要他去听听才行?

“我若猜的没错,应该是与你们王爷有关的。”

姚钰芝换上许久未穿的官服,走出来说道。

“我辞官之后什么事都不管了,唯一能和我有所牵连,又事关重大的,也就只有你们王爷了。”

陈田陈苗自然也想到了,可他们确实没收到王爷的什么消息,上次送去给王爷的那封信也还没有回音。

若真是与王爷有关,那一定不是他们王爷要做什么,而是陛下要做什么!

姚钰芝出门前最后整理了一下衣冠,看了他们二人一眼,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不管你们当初为何而来,但帮着我和王妃送了不少信件,将陛下安插在府中的眼线也赶了出去都是事实。”

“等我离开后,你们也就离开吧。”

陈苗张嘴要说什么,被他抬手打断。

“我不是要赶你们走,也不是真的觉得进宫就一定有什么危险,只是眼下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提前做好准备罢了。”

“你们离开姚府,若是我平安回来了,你们再回来就是。若是我没回来,你们也好见机行事,不然若是被人围困在这府里,想要出去可就难了。”

魏泓在京城一定还有别的人马,但在这府中就只有陈氏兄弟二人而已。

陈田陈苗出去与别人汇合,就不会有什么危险,若是留在这,就不一定了。

哪怕魏弛找不到借口对姚府其他人动手,也一定会想办法杀了他们两个。

他们兄弟本就不是他姚家的人,若是因他而死在了姚家,他便又欠了魏泓两条命。

同样的事有一次就够了,他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陈田陈苗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亲自将他送了出去,然后便没再回到姚家,而是转身离开了。

……

虽然魏弛派了御辇来接姚钰芝,但姚钰芝以自己已经辞官,当不起陛下如此厚爱为由并未乘坐,最终还是坐了自己的马车入宫。

他以为魏弛必然是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过让他进宫的事了,可等他到了之后才发现,殿中文武百官均是满脸震惊,对他要来一事似乎全然不知。

魏弛在众人的议论声以及诧异的目光中让人给姚钰芝赐了座,待他坐定才道:“朕前些日子收到一个消息,事关我大梁国祚,心中惴惴不安,几日未眠。”

“但因事关重大,在没有确切的证据前又不好开口,这才未曾对众卿言明。”

“今日那证人便会入京,亲自在朝堂上作证,因那证人与姚太傅极为熟悉,朕这才将太傅请来,也算是做个见证。”

说着又看向姚钰芝,温声道:“打扰太傅了,还望太傅多多担待,等此事一了,朕即刻派人送你回府。”

姚钰芝确根本没注意到这句,耳边全是他刚才说的那句“与姚太傅极为熟悉”。

什么人与他极为熟悉?又能来这里做什么证?

他心中莫名慌乱,坐在椅子上看着殿门的方向。

可那证人却迟迟未到,直至半个时辰后,才终于在一个内侍的引领下缓缓走来,出现在人前。

姚钰芝看着那抹身影走近,双目陡然瞪圆:“凝……”

“大人慢些。”

一旁的内侍浅笑着按住了他的肩膀,动作看似轻柔,细白的手指却如铁爪,将他牢牢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姚幼清进殿后也看到了他,眼眶登时一红,泪光翻涌。

有人认出了她,殿中喧闹声更盛。

“秦王妃?”

“秦王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就是那个证人吗?”

“她要证什么?”

百官议论纷纷,监察御史几次未能震慑住,还是魏弛开口,这些官员才终于安静下来。

“朕刚刚所说的证人就是秦王妃,前些时日朕得到消息,说秦王再次擅离封地,出现在上川以外,甚至离开了朔州,暗中斩杀了镇守在虎头关附近的孟孚孟将军,只因孟将军在追击一队南燕兵马时进入了朔州边境。”

“朔州本是我大梁国土,他秦王封地本只在上川而已,何况如今朔州被南燕大金同时围困,我大梁兵马本就该同心协力,共同对敌。”

“可秦王却将整个朔州视为他私有之物,只因孟将军越境就将他斩杀!”

“朕虽然心知肚明,却苦于没有证据,无法定他的罪,只能任由他肆意猖狂,为一己之私谋害朝廷命官,陷大梁于危难,置百姓于不顾。”

“好在秦王妃是姚太傅的女儿,自幼知书达理,不忍因秦王之故让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因此趁他不在封地时离开了上川,愿意主动站出来作证,证明他确实拥兵自重,并数次离开封地。孟将军死时,他就在虎头关附近,虎头关的兵马虽未抓到他,但他们看到的那个人,确实是秦王无疑。”

他说着看向姚幼清,等着她开口。

魏弛一直觉得自己跟姚幼清当初是两心相许的,姚幼清一定也像他喜欢她那样喜欢着自己,只是因为先帝赐婚而无奈放弃了。

后来她嫁给魏泓,他心中一直不大爽快,像是嗓子里卡了根刺般,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但是后来因季云婉的话,他觉得她心里还是惦记着自己的,一想到她明明人在魏泓身边,心却一直在他这里,他就不觉得那么难受了,反而还觉得有些得意。

尤其当他知道魏泓对她动了情的时候。

魏弛相信姚幼清是向着自己的,对她这趟来京城的目的也没有怀疑,毕竟她和她父亲的性命如今都握在他手里,她就算是对他之前送去的那封带些威胁意味的信不满,也绝不会做出什么不妥的举动。

这丫头向来胆小,他最清楚不过了。

姚幼清自进殿之后就一直看着姚钰芝,直到此刻才收回视线,却并未直接回应魏弛的话,而是喃喃道:“自战事开始以来,边关民不聊生,田地荒芜,城池凋敝,不知多少将士死于战场,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家人。”

“而那些在家中等着他们凯旋的亲族,很多等到最后却只能等到一块腰牌,几件他们生前穿过的衣裳,以及一些抚恤的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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