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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琥珀(127)

作者: 云住 阅读记录

从门外进来几个新彩民,说:“门外停着辆大奔诶!”

店主接过蒋峤西的四张毛爷爷,偷偷看了他一眼,蒋峤西正低头开那个旧mp3。

瞧着是个挺精明的人,还穿西装打领带,像个精英,怎么挨宰也不讲价的。店主说:“看见了吗大叔大爷,多买彩票,您回头您也弄辆奔驰宝马!”

那进门的彩民说:“这是在你这儿中奖买的啊??”

店主瞧着蒋峤西出门了,他说:“你管它是不是,你当它是不就完了,要不给您来两注这帅哥刚买的号码?”

蒋峤西坐进了车里,关上车门,他顾不上发动车,只一下下按mp3切换下一首的按键。

他低着头。

怎么全是老托福听力。

林樱桃高中时候总听这个mp3,她上学听,放学听,晨读自习课老听。蒋峤西记得他们高二暑假去北京,在火车上,蒋峤西不太高兴,因为林樱桃就是不肯背托福单词。当时林樱桃耳朵里就塞着这个耳机,兜里揣着mp3,她靠在他怀里,也不出声。

手机一震,弹出林樱桃的微信来:“你想不想吃虾啊?今天的大虾好新鲜啊。”

蒋峤西开车往家的方向走。

他耳朵里塞着一只耳机,里面是男人念的托福听力考题。蒋峤西还记得他07年初考试,那时候托福刚改版不久,听力文件都是旧的,老的,从前的。

钢琴声的前奏乍一响起,蒋峤西没什么准备。

千禧年的新人女歌手唱道:“我的小时候,吵闹任性的……”

忽然,音乐戛然而止了。

伴随着刺刺拉拉的摩擦音。

“……再唱一次,你再唱一次嘛!”

是小女孩十几年前的哀求。

于是十几年前的小男孩又勉强地哼唱起来。

Like a bird on the wire,

Like a drunk in a midnight choir,

I have tried in my way to be free.

前方红灯变成了绿灯,映在蒋峤西忽然湿润了的眼眸中。

如果我曾不友善,但愿你能试着释怀;

如果我曾经欺瞒,那是我以为爱中也必有谎言。

像未能降生的婴孩,像长着犄角的野兽;

我刺伤了每个对我敞开怀抱的人。

谨以此歌起誓,一切过失都将被补偿。

七月中旬,林樱桃任职的国际幼儿园要放暑假了。蒋峤西站在“白马班”门口,静静等待老婆下班。他隔着窗户,凝望她的身影,她的笑容,听她和孩子们讲课,说话。

他忽然接到一通冯乐天打来的电话,他走去小花园里。

冯乐天说:“我今天去拍了一组照片!特意请我们办公室爱好摄影的同事去拍的,群山现在风景非常好,回头就发到你邮箱里!”

蒋峤西轻声笑道:“谢谢啊。”

冯乐天说:“谢什么啊,是我们应该感谢你!我已经迫不及待去参加你和林其乐同学的结婚典礼了!”

蒋峤西又笑了,有点受不了他这个腔调。

“哦对了,”冯乐天说,“听说咱们初中班里要搞同学聚会,可惜我去不了,你会去吗?”

蒋峤西想起,樱桃昨天劝他,多和人接触,特别是刚从香港回来。

他说,我还没想好。

冯乐天说:“刘老师她们肯定想见你。”

“白马班”里,几位小朋友凑在一起,正玩数学教具。旁边坐着另一个小男孩,他小小年纪戴着眼镜,也不玩老师给他的教具,就喜欢闷头坐在小凳子上,拿一个铅笔在算术本上算来算去。

林其乐经常注意他,关注他的需求。

“林老师,”他看到林其乐,抬头说,“我妈妈和我说……你、你丈夫是奥林匹克数学金牌,这是真的吗?”

蒋峤西原本在等老婆下班的,忽然就被她拉着手拽进了门里去。

她看他闲的没事,让他过来给这个智力超常的小朋友代班一节幼儿园精品算术:“我觉得他真的很喜欢数学。”

蒋峤西感到无奈,他拽了一下自己的西裤,盘腿坐在了地板上,他低头看眼前这位小朋友。林樱桃和助教搬了一块小黑板过来,林樱桃给他一支油性笔,蒋峤西也不知道讲什么,拿过那小朋友的算术本看了两眼,他拔开笔帽,伸手在黑板上随手画了个圆。

“你把这个圆当作——”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那戴眼镜的小男孩“哇!”了一声,伸手掩住了嘴。

他一下子恢复了孩子秉性,双眼亮晶晶地望着蒋峤西。

蒋峤西的手握着笔,停顿在黑板前。

临放学了,全班的孩子全围过来,他们兴奋地围着蒋峤西叔叔鼓掌说:“再画一个!叔叔再画一个嘛!”

蒋峤西左手拿着笔,半抬着眼皮,抬起来又画了个圆。小朋友们一见到,激动地捂着嘴,蹦蹦跳跳又开始欢呼了,好像在看特异功能表演。

省城实验附中02届一班的同学聚会,来的人格外全。

只有两个人没来,一是公务繁忙的冯乐天冯主席,一是在上海忙着治病救人的杜尚杜医生。

同学会是个残酷的地方,当年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线上,如今看看各自的人生成果,天上地下。蒋峤西坐在人群的角落里,听着并不熟悉的老同学与他寒暄,谈论起曾经的初中三年。

老同学问蒋峤西,知不知道有隔壁班的同学在网上发帖。

“什么贴?”他问。

“发帖说你啊,”老同学笑道,“说你长得有多帅,数学金牌不去清华,去了港大进了摩根士丹利,还贴了你照片,都说你是人生赢家!”

“人生赢家”。蒋峤西望着眼前这些他当年十分羡慕的同学们。

“没想到啊,”老同学不好意思道,“有一天能这么坐着面对面和你聊天……蒋峤西,我感觉你比以前和气多了。”

蒋峤西抬起眼。

“和气?”他觉得好笑。

老同学说:“是啊,以前念初中的时候,我们在学校看见你,总觉得有点害怕——”

旁边忽然有个同学探头过来了,他明显还不太敢和蒋峤西说话,他试探着问:“蒋、蒋峤西,你真结婚了?”

前前后后,许多正吃饭的初中同学听到这一问,都回过头来了。

“嗯。”蒋峤西毫不犹豫点头。

“和谁啊?”旁边好几个人问。

岑小蔓正坐在另一桌,和身边的闺蜜若无其事地低头聊天,慢慢吃意大利面。

蒋峤西笑了,见他们这么好奇:“你们可能不认识。”

“实验的啊?你太太是省城的吗?”

蒋峤西点头道:“她高中是实验的。”

“谁啊??”

“她叫林其乐。”蒋峤西说。

当年的学生们很茫然,他们已经对这个名字全无印象了。

“她初中是哪儿的?”

蒋峤西说:“群山市第一中学的。”

有人弱弱问道:“群……是当年给你写情书的那个女……女孩?”

蒋峤西点头道:“对,就是她。”

岑小蔓突然把叉子往盘子边一放,她站起来低头离场了。

从小,父母谆谆教导,师长耳提面命。

为了前途,听话,不顾一切地往前奔吧。

可等到跑出了太远,回头再看,才发现那一条条路,错的对的,已经都是自己走的了。如果说它是命运,应该也没错吧,父母家庭,这不就是命运的一部分吗。

只是有的人早早意识到了,有的人人到中年,才后知后觉。

饭桌上,有同学刷着手机,突然喊出一声。

“我操,”他站起来了,“这人不杜尚吗??”

网上最新爆红的一则视频里,一位主任医师头破血流,瘫坐在走廊边,患者家属情绪激动,成群围上来了,又揪住两个小护士的头发厮打。

走廊尽头,一群年纪轻轻的医生护士刚刚跑远了躲起来,突然其中一个停在墙角,他在原地犹豫了一秒不到,忽然脱了身上白大褂就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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