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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遍修真界(342)+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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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这个词,本身就是个舶来品。什么陶吧、酒吧、水吧、网吧,实际上都是某种聚集地的代指。

郑舒那个朋友自称是个怀才不遇的艺术家,实际就是个脑子混沌的二世祖。他平时吃着家里分给他的那份信托基金,闲来无事开个小吧,其中包罗万象,乱七八糟,也不指着这个东西挣钱,也就是朋友隔三差五过去捧场,再有三五熟客时常光临,陪他度过空虚无聊的时光。

实际上,那个兼容了酒吧、网吧、陶吧、乐吧、唱吧、台球吧和保龄球吧等等等等的地方,大名就叫做“随便吧”

洛九江站在那块果然和名字一样随便构造的牌匾之下,只觉得一时间连灵魂都沾染上了此地主人那股混吃等死的咸鱼气。

郑舒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摆设,他信誓旦旦地跟洛九江保证:“这里能下棋——虽然我只见过国际象棋,但找找应该有围棋。能喝酒,酒柜足足占了一大面墙呢,能弹琴,不但有古琴扬琴,而且还有手风琴电子琴什么的。”

没错,郑舒的这位朋友向来号称自己古今并通,中西合璧,在这么一个“随便吧”的地方,背景音乐居然都是靠人现场弹的。一年四季从古琴古筝琵琶短笛,到钢琴提琴吉他架子鼓,一向都是混着配。

对他的这套审美观点,往常谁看了不是叫一个“呸”。

但是如今在洛九江这个天外来客的面前,那就又不一样了。

要知道郑舒他们觉得这套搭配实在是画风太合不来,是因为在他们的思维里中西文化完全是难以融合的两种个体。然而对于洛九江这个异界之人来说,这里的一切,又有哪些不是崭新的?

这些西方乐器,不过也是变故的一种罢了,只能算是历史兼容的自然进程,哪里谈得上画风合与不合?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洛九江才一进到“随意吧”里,就被钢琴吉他和架子鼓吸引去了大半的注意力。

郑舒在吧里是有相识的,没过一会儿就被人带跑了。他临被拉走前看了洛九江一眼,只见这位大神正蹲在钢琴旁边,专心致志地研究着钢琴音色,殊不知弹钢琴的小哥哥已经满头黑线。

郑舒:“……”也行吧。反正人都这么大了,丢不了。

结果他前脚刚刚进屋,后脚洛九江那里就遇上找茬的人了。

天知道,陈丹峰在二楼看到郑舒的骚包跑车往随意吧开过来的时候,心情几乎是大喜过望的。

他之前被洛九江抡了十圈,脑子都差点成了浆糊。虽然洛九江自己下手有个轻重,心知不会让凡人出事,但他自己已经怕的不行,匆匆忙忙去医院查了一遍CT才放下心。

拿到体检报告确认无误后,他本想来随意吧这里喝顿闷酒,谁知道冤家路窄,天堂有路郑舒不走,地狱无门这两个偏偏来投。

陈丹峰当即拍板,请了一个他和郑舒都认识的中间人周旋,把郑舒往楼上请来一趟,自己则跟一个兄弟耳语了两句,那兄弟就恍然大悟,冲着楼下的洛九江就去了。

这人下楼之后左右环顾了两圈,心想老陈说的那个武生在哪儿呢?是不是没见过场面,金主一走就怕事儿跑了?

最后犄角旮旯绕过一遍,才发现人是蹲在钢琴后面,一心一意地在那研究呢。

此人:“……”

这是谁家的土包子啊!

当然,他心里虽然不屑地切了一声,面上依旧撑出了一副笑脸。他跟侍应生交代了几句,过一会儿身边便由人推来了一小车的白酒。

直到这时,他才过去和洛九江打了一声招呼。

洛九江已经从钢琴转移到吉他阵地,甚至遥遥侧耳听了一会儿架子鼓了。见到人来他也好脾气地转过脸来,把心神从这几样乐器中拉回来,和人好好地打了招呼。

“老弟是第一次来吧?”那人熟稔地套着话。

洛九江忍不住笑了一下,心想这个世界真是奇妙。先有人叫他壮士,之后再被称呼成老弟,基本上从前一直没有人叫过的称呼都凑齐了。

“不错。”

“那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里,新人都有入场的规矩的。”那人朝身边一推车的酒杯比划了一下,“你至少得喝这么多?”

“哦?”洛九江眼中升起几分兴味,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他走过去端起杯子,这一杯至少也有二两有余。洛九江毫不犹豫地仰头喝下,就听身边人大喝了一声“好!”

“老弟真是有气魄的人。”那人连连点头,“接着喝,这还有呢。”

一楼闲散的门厅里渐渐有客人和朋友因为动静吸引走出来,二楼楼梯上见有热闹看,也零零散散走下几个人。

洛九江把酒杯放回去,失笑道:“你们当真都是要喝酒才行?不是我不能喝,只是这样似乎太欺负人了。”

现世的酒太淡了。

对于他这种有修为在身的人来说,喝这种酒同喝水也没有什么区别。至于他们修真界的酒,如果不特意选用几个适合凡人的种类,只怕这些人闻闻酒香,便已经醉倒一大片了。

但这人显然把洛九江的“太欺负人了”理解成示弱的意思。他嘿嘿笑道:“有好酒在,那怎么能不喝呢?何况我看老弟你也是个有量的人……那除非……”

他眼珠子转了一转,目光扫过那一串的钢琴古筝琵琶吉他,搓着手提议道:“你有什么本事,给大家亮两下,要是能获得满堂彩,也算你过关了啊。”

这倒不是什么让洛九江降格为卖乐艺人的贬低意思——这都什么年代了,哪有什么乐医巫艺百工之人的旧思想,他们富家子弟一年专门出来组团玩摇滚的都有多少个呢。

只是他看洛九江是个钢琴都没见过的土包子,又一想这人是个武生,想必什么都不会,于是打算让洛九江出出丑,也算是完成了陈丹峰交给他的人物。

洛九江性格也豁达,虽然这人说话时显然打着什么主意,但他和凡人哪有什么计较的,更何况他还想亲手敲敲那个架子鼓。

——尽管是用琴箫开蒙,但洛九江对于唢呐锣鼓和哨子这一类的乐器,一向就很感兴趣。

听到这个提议,他爽快地应了声好。

那人得寸进尺,一听洛九江答应的这么痛快,赶快加码道:“我一看老弟你就是个有本事的人——这样,你至少也亮个三四样乐器,咱们来这吧里玩的人都是熟人,懂艺术的,你只要玩得好我们往后什么场子都给你捧了!”

他还当洛九江是个普通武生,需要他们这帮二世祖给他做脸呢。

洛九江失笑,也不回答这个问题,脚跟点地为轴,转身之间已经往后旋出一射之地,在满堂小小的惊呼声里,相当潇洒地抄手从一个小哥手里抽出那杆竹笛。

那小哥也是知机,迅速向后撤了两步,给洛九江让出了位置。

洛九江横笛在手,唇角笑意未褪,便闭着眼睛悠悠吹了一段。

竹笛声清新圆润,被他吹来也是悠扬动人。在场有行家听了连连点头,纨绔子弟也只觉得这音乐听着让人舒服。只是他才吹奏了两三小节,那只竹笛就被洛九江向后一掷,他背后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不偏不倚地把竹笛丢回身后小哥刚刚伸出的手掌里。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他如同溜冰一般身体一偏,翩然如燕斜飞一样,不知怎地凭空滑出去三五步的距离,人已经站到了一张空出来的七弦古琴前。

这琴面前没布琴凳,索性洛九江也懒得坐下。他小腿一钩,动作极轻极稳地在琴背上一托,那张古琴就打着旋往上飞起,被他拦空抄手截住,膝盖一垫之间,俨然弹过一遍轮指。

这轮指的余音尚未散去,洛九江膝上便又加了一股巧劲儿,古琴就又在半空中滴溜溜地翻了个身。洛九江一共弹过六个小节三遍轮指,这琴也就在半空中如翻腾一般地连续转体七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