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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不要离开我(106)

“……我想在这里。”

“好。”他没再推阻,主动将自己的肩膀送上去,“那你也休息一会儿吧。”

倪歌停了一会儿。

默不作声地,像只小毛团一样,凑到他肩膀上。

长夜幽寂,走廊上安安静静。

“倪倪。”他声音很轻,“睡着了吗?”

“……嗯?还没。”倪歌半梦半醒。

“我刚刚想起一个小故事,你想不想听?”

“……你说。”

“我听说,‘倪清时’这个名字,是很久之前,爷爷亲自取的。”他语速很慢,声音低低的,“取意为,‘河清海晏,盛世之时’。”

倪歌缓慢地眨眨眼。

“我还听说,他那时取的名字不是一个,而是一对。”倪清时顿了顿,许久,才又道,“如果我有个妹妹,她应该叫倪清歌。”

倪歌微怔。

“你知道为什么,你叫倪歌,不叫倪清歌吗?”

“……”

他自问自答:“是为了纪念一个人。”

“你曾经有过一个姐姐。”他说,“她三个月的时候,爸爸在外出任务,妈妈自然流产了。”

——

倪歌昏昏沉沉,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

一会儿梦见自己在南方治病,姑姑教她跳舞,一会儿梦见自己回到北方,容屿操纵着无人机,往她身上撞。

她被吓到,转过去问:“你是谁?”

他说:“我是容屿。”

于是她又问:“那我是谁?”

容屿翻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倪歌猛地睁开眼,发现天光已经大亮。

她忍不住抬起手,挡了挡阳光。

旭日初升,阳光在走廊上游移,护士推着小车,医生拿着病历本,一间一间地查房。

她靠在墙上,披着倪清时的外套,垂着眼想了半天,才想起前夜发生了什么。

“倪倪。”倪清时去而又返,在她面前放下一杯热牛奶,“醒了?喝点东西。”

“谢谢哥哥。”她接过来。

“你饿不饿?爸爸过来了,我们可以先撤。”他说,“我得回一趟单位,你是不是也要去学校?正好,我可以送你,我们先去吃早饭。”

倪歌有点蒙,下意识问:“妈妈会有事吗?”

倪清时很有耐心:“妈妈不会有事,爸爸会留在这里陪着她。”

倪歌发了会儿呆。

然后轻声:“好。”

——

倪歌回学校,一待就是一整天。

导师的办公室很暖和,她坐在里头修稿子,完全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才慢吞吞地往下走。

天气太冷,老师把钥匙扔给她,自己已经先溜了。

她打着手电筒,从楼上慢吞吞地往下走。

快走到底时,楼道间突然出现一个高大的黑影,看不清脸,但像是个男的。

倪歌心里一突,陡然清醒过来。

她停住脚步,一只手缓缓滑进背包,就要去掏电棍。

然而不等她摸出武器。

“操,我才多久没出现,你这就认不出我了?”

男人声线低沉,里带点儿笑意,“你站着不动,是在蓄力,打算等会儿攻其不备,一次性电死我吗?”

倪歌微怔,没有来由地,眼里突然蓄起雾气。

她离楼下还有四五级楼梯,想也不想,直直往下倒,几乎是跳进他怀里。

容屿双臂捞住她,被她带着,不自觉地往后退一步。

将她抱个满怀。

小姑娘缩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你还好吗?妈妈进医院了。”

“我好得很。”他拍拍她的脑袋,权作安抚,“我知道,清时哥跟我说了,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楼梯间寂静无声,黑黢黢的。

空气逐渐变热,连心跳都快起来。

倪歌埋在他颈窝里,声音小小的:“高考之前,我妈妈……是不是也去找过你。”

不等他回复。

她又问:“她是不是也跟你说过,倪清歌的事。”

这回容屿倒是愣住了。

小女孩的想象力总是在恋爱之后发生质的飞跃,倪歌在脑海中脑补出了一场“妈妈把容屿约出来然后甩脸给他看,让他离开她”的大戏,并为自己狗血凄迷的人生难过了一整天。

容屿大概猜到她在YY什么,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觉得,真他妈该死的可爱。

他沉声:“你怎么不来问我。”

“我怕你难过。”

容屿笑了。

笑着笑着,又觉得心疼。

“是来找了。”他骗她,“她让我离开你。”

倪歌真信了,不自觉地抱紧他:“然后呢?”

“然后,我跟她说——”

容屿两手捞着她,声音很轻。

“阿姨,我可以不要孩子。”

“……”

“但如果倪歌嫁给了别人,我一定会去破坏她的婚姻。”

“……”

“她结一次婚,我抢一次婚。”

停了停,他一字一顿,声音发哑,低笑着说,“——我说到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容屿:说(你)到(等)做(着)到(瞧)。

第68章 嚣张

走廊里寂静无声, 连声控灯的光芒也暗下去。

黑暗中沉寂一阵, 倪歌愣愣地问:“你,你真的这样跟她说?”

容屿抱着她, 没有说话。

半晌,她感觉他胸膛在动。

他在轻轻地笑,尽管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倪歌突然反应过来, 一巴掌糊到他胸口:“你烦死了!我已经很不开心了你还要逗我!放开我!不给你抱了!”

容屿想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连发火, 都可以这么奶。

可她一旦在他怀里动来动去,他就有点受不了。

“别动。”容屿赶紧按住她,忍耐着求饶, “事情差不多是那样,但又的的确确,不完全是那样。”

倪歌安静下来, 腮帮子仍然鼓鼓的。

他抱着她往外走, 将她带上车,帮她扣好安全带。

小姑娘眼睛有些红, 头发刚刚被揉乱了,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像只警惕的小动物。

“她没有让我离开你, 我和她之间, 有过一个约定。”他心里一片柔软,倾身吻到她的唇角,轻声叹息, “你还记得吗?高三那年的新年,你喝醉了,我也像现在这样,把你抱进卧室。”

倪歌记得。

她一觉醒来,想不起前夜发生了什么事。

而他却在假期之后,莫名其妙地开始疏远她。

于是她说:“我当然记得。你从假期之后就不怎么理我了,搞得我一直怀疑,我那晚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是的。”容屿故作严肃,“你强吻了我。”

“……??”

倪歌大惊失色:“你别瞎说。”

——也太他妈好骗了吧!!

容屿眼中浮起星星点点的笑意,伸手捏她的脸:“你怎么这么好玩。”

她像一头小怪兽,张嘴就要咬他。

他赶紧正色:“不是,是我想强吻你,结果被阿姨看到了。”

那晚他放下倪歌,紧张地跟着倪妈妈走到书房,以为她要打死这头拱白菜的猪。

结果对方转过来,非常客气地对他说:“坐吧,阿屿。”

他没敢坐。

容妈妈却笑了:“你不坐下来,我该怎么给你讲故事?”

“然后——”

容屿深吸一口气,捏捏倪歌的耳垂,“她给我讲了清歌的事。”

清歌是在一个春天离开的。

人间三月草长莺飞,医院给未能出生的婴儿举办了简易的葬礼。医生站在病床前,安慰她:“您还非常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

但倪妈妈一直没能从这件事中走出来。

她学油画,学生时代老师总是夸她有天赋,纤弱敏感是艺术家的共有人格,他们天生拥有高于常人的敏锐和观察力,比常人更能共情。

——却也比常人更加脆弱。

清歌刚刚去世的那段时间,她的情绪状态跌到谷底,郁郁寡欢,频繁地做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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