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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相(14)+番外

永寿殿与长信殿相距不远,是一处大殿。较之她先前所居小宫苑不知大了多少倍。殿中有许多宫人,来来往往地忙碌,刘藻一时辩不过来,更不必说记下他们的名姓。

女官将她送到,便退下了。刘藻入殿坐下,看了看殿中的陈设,又小心地拿起一旁几上放置的两卷竹简。竹简珍贵,她在外祖家中,不怎么见到,故而格外爱惜。殿中还有许多华贵而价值万金之物,譬如墙上所悬青铜剑,想必便是出自名家之手,然而刘藻却只看中竹简。

待将竹简展开,大略看过,方站起身来,走到那青铜剑前,伸手将它提了起来。

青铜剑极重,刘藻在手中握了片刻,便觉得沉,她手握剑柄,将剑拔出,眼前剑光一闪,便见剑刃锋锐。再往外拉,可见剑身上刻有二字,二字是小篆,并非时下常用的隶书。刘藻辨了辨方认出是赤霄二字。剑身寒光逼人,有如霜雪。

是把好剑!

刘藻叹道,又惋惜,可惜沉了些。她得习些武艺才好。听闻武帝便颇具武德,能在马上挥剑斩旗。

她从前从未想过要习武艺,只是眼下,却自然而然地在心中想起了这一遭。

刘藻又将剑置回原处。

门外传来脚步声,刘藻转身,便见胡敖与公孙绰走了进来。二人一入门,便在她身前跪下:“拜见陛下。”

刘藻愣了一下,而后笑道:“不必多礼。”

她方才在太后面前,一口一个朕,眼下见了熟人,却有些羞赧起来,温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胡敖答道:“太后派臣来,命臣好生侍奉陛下。”

公孙绰立在一旁,没有插话。

刘藻点了点头:“也好。”宫中到处是人,却无她相识之人,有他二人在,到底能多上几分慰藉。

胡敖与公孙绰侍奉了她二十余日,知她喜静,拜见过,便不再开口,悄声退下了。

刘藻看过了书简与剑,开始思索起太后的话来。谢相也有私心,她的私心是什么?刘藻还年少,许多事是不懂的,要她去猜一国相邦有何私心,未免太过为难人。刘藻毫无头绪,只是她想起了一事。

谢相与她相处之时,显得十分坦然,但有所问,必有所答,唯有二事,她皆避了过去。

一是十几日前,刘藻当面问她,为何要在大局已定之时,谋废立之事,而非先帝驾崩之初,与太后一起拥立刘建,那时拥立刘建,岂不是更为顺势而行?

二是今日,她问她,如何断定她便是卫太子之女。她在宫外,又甚少出门,纵使有人换了她,也能神鬼不知。谢相何以这般肯定,她就不怕当真乱了刘氏血脉?

刘藻忽然有所感悟,这二事虽不相同,却都与她有关。

第12章 来处

永寿殿是一处大殿,殿中宫人环绕。除胡敖与公孙绰外,刘藻一个都不识得。他们如最初的胡敖与公孙绰一般,不敢直视新君,亦不敢与新君多说半句。

刘藻明白,她的牢笼不过是自一处小宫苑,改成了一座大殿。胡敖与公孙敖是太后与她示好,其余监视她的宫人,则是太后的警告。

刘藻照常起居,落入旁人眼中,显得新君泰然自若,气度非凡。刘藻自己却知晓,她不过是毫无办法,暂且蛰伏,寻求脱困之法罢了。

宫人们步步紧守着她,更衣、用膳、读书、就寝,无一不分离,胡敖与公孙绰虽在,却只可照料新君起居,便是单独说话,都无时机。

如此看来,太后对她的看守,较之先前,更为严厉。

但也有不同之处。

刘藻每日还需面见大臣。前来觐见的大臣,多是太常寺的属官,分别是太史,太乐,太祝,太宰,太卜,他们前来来为新君讲解登基之时所用礼仪。

这时刘藻才知,登基大典不仅仅是昭告天下当今天子换了何人而已,还需祝祷上天护佑大汉,敬告先王哪一名子孙登上皇位,这些便是祭祀。

祭祀之典极为郑重,要紧不下登基大典,还有大臣称,昌邑王之所以不能保住皇位,便是因他登基之后,对上天与先王心存不敬,竟连高祖都未祭拜。故而这回,太常寺的属官们格外尽心。

他们日日都来,太史为新君讲授天时星历。

太乐讲授祭祀乐舞。

太祝讲授祭祀之时所用祝词与如何迎送先王诸神。

太宰讲授祭祀之时所用礼器鼎俎。

至于太卜则是卜算吉凶。

刘藻起头听得很专注,渐渐地她便走起神来,觉得这般郑重敬畏地祭祀先王与诸神,似乎并不会得到上天格外厚爱。她生长于民间,纵然不常出门,每年也总会有几趟外出的时候,她见过百姓的苦难,听过生灵的艰难,也常闻何处洪水,何处旱涝,时常有天灾降世。

那时可不是不敬上苍的昌邑王在位,那时是先帝治理天下,祭祀之时必是极为恭谨庄重。

但太常寺的诸位属官皆是面目严肃,口气郑重,刘藻便将这些怀疑都留存心中,并不说出来,甚至认真地听讲,力求登基那日一步错都不出。

除去太常寺的属官,刘藻还见过几回御府令。御府令掌天子袍服冠冕,她来为新天子量体裁衣。

刘藻见了她,倒是挺高兴,因她是名女子。吕后称帝后,以姓为号,朝堂郡国皆尊称她为吕帝,及至吕帝驾崩,亦是称呼不改。她有诏令,女子可继承大统,亦可封侯拜相。

大汉以孝治天下,文帝刘恒原是代王,吕帝将他自代国接入京中,立为太子,与他有养育之德,栽培之恩。文帝即位后,不能违背吕帝的诏令,也会拔擢女子为官。后来的皇帝皆是文帝子孙,这条诏令自然不曾废弃。

然而,当真能入仕的女子,却没有几人。

谢相是她见的第一人,御府令则是第二人。

刘藻很有兴致,主动与御府令说话。

“这衮冕真重。”刘藻换上衮冕,只觉身上不知重了多少。

御府令显出一个微笑,恭敬道:“天子仪态,自是威重。只是陛下不必常着衮冕,一年间除正旦、寒食等祭祀之日,以及每月大朝,便只有大婚、及冠,加封皇后……”御府令说到此处,惊觉自己口误,忙请罪,“仆臣失言。”

刘藻笑了笑,道:“无妨,你且说下去。”

这时的御府令哪知她竟失言说中了后事,没过几年,皇帝竟当真生出要立皇后的荒唐念头。

“立、立皇太子时会着衮冕,其余时候,皆可着常服。”御府令说罢,便不再言语。

她想是吓着了。刘藻也不再与她搭话,试过衮冕,便令她退下了。

除此之外,她的衣衫也与先前不同,皆绣上了华贵的金线,纵然平日所着,亦是稳重庄严,甚合她皇帝的身份。

除衣着,其余方方面面都在变化。刘藻都能感受到与从前的不同,与天子的尊贵。她的行止亦有人教导,一举手一抬足,皆需显出天子之威。

刘藻在学,哪怕眼下,她仍掌握在太后手中,也时时想起外祖母,想要回到外祖母身边去,她也学得很是尽心。

登基大典定在八月二十一。

那时秋高气爽,已不是刘藻入宫时的溽暑闷热了。她在宫中竟待了两个多月,从皇孙成了皇帝,且是自吕帝以后,第一位女帝。

登基前一日,太后再度召见刘藻。

刘藻前往长信殿,殿前宫卫与宦官皆伏地跪拜,刘藻目不斜视地自他们中间穿过,身形如松,步履沉着,颇具帝王风仪。

殿中太后端坐榻上。刘藻入内,弯身跪拜:“拜见太后。”

太后打量了她两眼,并未立即叫起,刘藻也不焦急,更不觉受辱,伏在地上,礼仪周致。太后站起身来,亲去扶她:“皇帝免礼。”

刘藻搭着她的手起身,与她笑了笑,笑意很是温和。

太后携着她的手,带她同坐榻上,与她说道:“不过月余不见,陛下却似换了副模样,有了天子的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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