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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相(150)+番外

李闻跪地,四周响起几声紧张的声音“廷尉!”

李闻闭上眼睛,终是重重一叩首,高声道“臣闻必不负陛下天恩!”

陛下一意孤行错了,可他若抗命,陛下接下去的诏命必然寸步难行,相位则会落入孙次卿手中。十几年前他是大臣之中第一个站到陛下身边的,十几年后他也做不到背叛主上。既然如此,干脆便将错就错。

这一受命,也就表明了立场。

刘藻手心全是汗,喉间如堵了石块一般。有大将军前一道奏表,李闻便是当殿抗诏,也无人敢说他半句不是,天下人还会赞他有臣节,可他接了,站到了她这一边。

刘藻半晌方道“散朝。”

谢相那一道辞表是何意明白的大臣自是明白了,迟缓些的则还摸不着头脑,不知谢相何以突然请辞。

短短半个时辰,殿中一场交锋落定尘埃。

大将军先发制人,联合群臣,上表谏天子之过。百余人的联名,当年群臣一同奏请皇太后废昌邑王的奏表也不过这声势了。

皇帝以谢相请辞为巨石,投入朝堂这摊湖水中,惊起惊涛骇浪,夺回群臣目光,而后将争议引到相位归属上。

李闻站队,相位重归皇帝之手这时大将军再重提最初的那道谏表,便没了最初雷霆一击的效果。皇帝多得是理由敷衍过去。

刘藻透过流光璀璨的十二旒环视殿中,站起身,欲离殿。

殿中传来膝盖击地的声音,孙次卿的声音在殿中回荡不息。

“臣请辞大将军之位!”

刘藻止步,望向殿中。

孙次卿伏地,高声道“朝有佞臣,臣不能清,辜负圣恩,不敢腆颜居庙堂,请辞大将军之位!”

话音落下,陆陆续续的,群臣跟随。

不过熟悉,殿上跪了大半,群臣齐声,声势浩荡“臣等请辞,望陛下恩准。”

他们未必是受大将军说服,也未必是党同大将军,之所以请辞,逼迫皇帝,是因皇后不能立。

第124章

刘藻已起身将行,身子侧对着殿上,闻群臣逼迫,她止步,侧过头,望向殿中。

立即有大臣发难,高声喝道:“孙次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胁迫主上!”

孙次卿伏地不语,自有党羽呛声回去:“君心虚出头,莫非君即是大将军口中的佞臣!”

另有大臣自大殿的另一端扬声反驳:“世有圣主,天下澄清,朝堂之上,何来佞臣!”

一时间殿上相互驳斥,硝烟弥漫。

刘藻是不能让这众多大臣辞官的,众臣辞官,不说朝中无人办事,各官署不能周转,至少谢漪的名声是保不住了,风评不会说群臣仗势凌主,只会抨击谢相蛊惑圣心,使君臣离心,排挤百官。一个无德的皇后,天下人不会认,接下去要推行立后,便更难了。

群臣知此,故而他们肆无忌惮,跪着的大臣们气势恢宏,逐渐将立着的逼得无话可说。

刘藻抬手按在佩剑的剑柄上,她转头瞥了眼胡敖,胡敖躬身一揖,悄没声息地退出殿外。

“谁是佞臣?”皇帝问道。

方才跳得最厉害的那名大臣接口便是:“佞臣即是……”

大殿上倏然一静,那大臣醒过神,猛然间打住了话头,望向上首。皇帝的眼神在冕旒之后阴骘得可怕。那大臣是跪着的,见此,心下一寒,连忙低下头去,不敢说了。

刘藻缓缓地踱下台阶。

跪在地上的众多大臣多数将头伏得低低的,仿佛唯恐皇帝看到他的面容,来日清算,余下一些却是身姿挺拔,显出威武不能屈的架势。

刘藻走到他们身前,又问了一遍:“谁是佞臣?”

无人敢言。

从头至尾,皇帝都未亲口明言要立谢相。众人虽都心知肚明,却无一人敢将谢漪二字说出来,说出来就是与皇帝彻底撕破了脸,再难挽回。

孙次卿也有顾虑,故而他不敢说谢漪,将矛头指向李闻,镇声道:“李闻是佞臣。”欲将李闻自相位上拽下来,使相位腾空,各方再行角逐。

李闻受弹劾,按惯例跪地,欲请罪自辩。他方一跪下,刘藻道:“哦,李闻是佞臣。”她环视殿上,抬高音量,声音低沉,冷得像淬了冰:“众位爱卿也以为李闻是佞臣?”

殿中如坟墓般的一静,继而三三两两地响起附议声,附议大将军。

刘藻低头看向她脚边最近的那名大臣,道:“那你来说说,李闻罪在何处,何以就成了佞臣?”

那大臣哆哆嗦嗦的,极力稳住声音,道:“主上有过,李闻不能谏,乃至……”

殿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军靴踏在地上的声响。大臣们吓了一跳,转头张望。

数十名宫卫着甲持戟,分两队自殿门两侧冲入大殿,将群臣都围了起来,殿外数百名甲士层层伫立,甲胄森然,刀光逼人。

一时间,殿内矛戟森森,人人头上都架了一把屠刀,使人心惊胆寒。

刘藻拔剑,架在那大臣的脖子上,森然问道:“乃至什么?爱卿弹劾的是朕属意的丞相,可千万把话说明白了!”

大汉立朝以来,从未有皇帝当殿亲手诛杀大臣的,一旦皇帝动手,千载丹青,留下这一笔,再如何辩白都逃不了为美色杀诤臣的昏君之名。可皇帝身上逼人的寒意,却使人相信她是真的会下手的。

“臣、臣……”大臣两股战战,抖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陛下以兵相迫,是要逼……”孙次卿见势不好,开口急道。刘藻暴怒,喝道:“朕没有问你!”

孙次卿顿时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剑下的大臣吓了一跳,只觉剑刃颤动,随时都要割断他的脖子。他身子一软,摊在地上,抖着声音辩解道:“臣失言,廷、廷尉……不是佞臣。”

刘藻笑了一下,声音低柔下来,落入群臣耳中,却仿佛一条嘶嘶的毒蛇缠到身上,随时准备咬上一口。刘藻又问:“既然没有佞臣,爱卿怎么要辞官呢?”

那大臣更加害怕,连道:“臣不辞官,不辞。”

刘藻收回剑,却未回鞘,提在手中,往前走了两步,她所经之地,大臣们纷纷避让。殿外的甲士如一尊尊石像,阳光自他们身后照入,阴影投在地上,笼罩着群臣的身影。

刘藻将剑指着宗正的眉心,问:“卿要辞官?”

宗正伏地不语。

刘藻又看向余者,再问:“何人请辞?”

半晌,无人应声。

刘藻冷笑一声。群臣几乎要将头贴到地上。

剑掷地,青铜碰撞地板的沉闷声音啪嗒一声敲在群臣的心上,群臣身子随着一颤。孙次卿阴沉着脸,既怒且惧。

刘藻道:“散朝。”

这回,再无人敢拦她。

走出殿外,明亮的阳光一照,驱散了殿中的阴暗。

刘藻在阶下止步。她停得突然,身后跟着的胡敖险些撞到她身上。

“殿上的事,就不必让谢相知晓了。”刘藻说道。

她原先吩咐过,事事呈禀谢相,无让她久候担忧。可现在却又说刚刚的事不要让谢相知道。胡敖恭敬回道:“诺。”

圣驾又往前行。

走出两步,皇帝又停住了。她想起来,谢相兴许有旁的渠道能知朝议。如此,她这边切断消息,反倒使她更担忧了。

“去蓬莱。”刘藻吩咐道。

蓬莱岛不远,当日去,当日即可回。

此时还未及正午。刘藻乘宫车,匆匆赶去,登舟时,方才过了午时。

她坐在舟中,垂首沉思,想得有些入神。

再过上半月,天气寒冷,太液池结了冰,舟船便不能行了。得快一些才好。她看似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其实等了这么多年,她多一刻都不想浪费。

“陛下,到蓬莱了。”胡敖入内,温声禀道。

刘藻站起身,想起李闻受了无妄之灾,须得安抚,便吩咐胡敖道:“你亲去廷尉府上,让他勿将今日之事放在心上,丞相之位,是他应得的,除他之外,无人可担此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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