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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相(153)+番外

“恳请陛下顾全大局,迎立谢相为婕妤!”

刘藻想不出应对的法子,就像是走到了穷途末路,不论前后皆是万丈深渊,怎么走都是粉身碎骨。谢漪的模样在她脑海中越来越清晰,刘藻怎么都开不了口,血丝布满了她的眼睛,耳中嗡嗡作响。

孙次卿见皇帝竟犹豫不决,禁不住显出得意之色。这要紧关头,她竟还放不下儿女私情,可见糊涂得厉害。连依附皇帝的大臣都有些失望了。美色而已,哪有江山万里来得要紧,皇帝竟犹豫至斯。

忽然,他们看到一名宦官自后殿来,走到胡敖身旁耳语了两句,胡敖神色低沉,点了点头,趋步至皇帝身旁,低低地说了句什么。

皇帝闭了一下眼睛,再睁眼时,她的眼中闪过无奈自嘲痛苦心灰,哑着嗓子,开口道:“允。”

李闻大喜,道:“臣愿代陛下劝退万民。”

刘藻疲惫道:“记下来,但凡参与了请愿的百姓全部入罪,发往皇陵、灵渠为苦役。”那允字说出口,她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尽了,言辞倒是清晰了起来,语气平得毫无波澜,像是灵魂都被一同抽离了,“李卿留下,此事交由九卿同理,虎贲军戒严城外,有异动者,当场诛之。”

她一条条分配下去,利落明白,不多时大臣们便都退了。虽百姓仍在城外,还未退去,但众臣皆知皇帝让了这一步,这一场硝烟便消弭于无形,算是安稳度过了。

刘藻留下了李闻,令赐座。

册封婕妤还需明诏,近臣拟了诏书来,呈请皇帝过目。刘藻只看了一眼便摆了摆手,令加玺,颁发。

受迫于民,受迫于臣,李闻知她必不好受,温声安慰道:“来日方长,陛下与谢相既情深不灭,何必急于一时。”

他不知道,刘藻却是清楚的,她们何曾急于一时,她们为这一时,已准备了十几年了。

李闻缓缓道:“臣与谢相同朝有近三十年了,早在武帝末年,臣与谢相便是同僚。她的为人,臣是知道的。方才那情形,陛下别无选择,谢相不会怨您的。”

谢相自然不会怨她。刘藻也知道。可经李闻这一说,她越发难受。

“朕……”一张口,眼泪就掉了下来。她忙抬手擦去,李闻也只假作没看到。

刘藻越加羞愧越加对自己失望,怎么精心准备十几载,连个后位都挣不下来,如今竟还洒泪臣前了。

她将眼泪都吞下去,强自镇定道:“朕有一事要丞相去办。”

李闻道:“陛下吩咐便是。”

但刘藻没再说下去,而是道:“且等一等。”

孙次卿回了府,府中已等了不少大臣。他心情畅快,与众人拱手道:“诸君来得好快。”

众人忙与他回礼,七嘴八舌地奉承。

多少年没见过这一幕了。孙次卿便如回到了往昔位高权重时,心下愈加得意,面上也愈加稳得住,笑道:“老夫如何担得起诸君如此厚爱。诸君堂上请。”

今日皇帝被逼退了一步,可谓是大胜。

众人三五成群,前邀后请,跟随孙次卿,登上堂去,照官位坐定。孙次卿在上首坐定,环视堂上众人,忽觉如朝会一般。

宫中李闻一等便是一个时辰。九卿回来复命,称万民皆退。

刘藻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道:“知道了。”

众臣皆知皇帝不悦,也不敢来触她这霉头,复了命,皆退下了。

李闻以为她等的是九卿回来复命,然而待九卿退下,她仍是一言未发,只静静坐着。

李闻有些耐不住了,开口道:“谢相入宫,陛下不去迎一迎?”

刘藻摇了下头:“她已在宫中了。”

李闻恍然:“方才议事,中黄门忽然近前,便是为谢相传话?”皇帝犹豫不决,中黄门近前说了句话,她方下了决心,答应册封婕妤。李闻前后一联系,才知机巧。

刘藻低垂着眼眸,道:“是,谢相劝我答应。”

李闻便明白了,正因谢相退让,陛下更是不敢面对她了。他想着是否该宽慰陛下两句,可左思右想也不知该做何语。谢相深明大义,不会埋怨,可婕妤之位,于她而言,到底是太过折辱了。陛下心怀歉疚,他纵是宽慰,也无甚用处。

刘藻眼下也听不进什么宽慰。她看了眼滴漏,估摸着差不多是时候了,微微提高声音,道:“不说这个了。朕要请丞相见一人。”她说罢,便抬了下手,示意左右。

胡敖会意,行至殿门前,高声道:“带上来!”

什么人,这般神秘。李闻不由转向门前,迷惑地望去。不一会儿,门前便出现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

李闻稍稍往前探了探身,一看清那人面容,惊道:“陛下怎么把他绑了?”

“为何绑他,丞相一问便知。”刘藻冷冷道。

两名宫卫押着那人入殿。那人惊惶交加,跪在地上,颤声道:“陛下,我……”

“你为何出京,做什么去了,都与丞相说明白。”刘藻冷道。

跪在的地上的,正是受父命赶往济阳的孙适。他出京不过三日便被皇帝擒获,今日方押入京中。他身上有孙次卿亲笔写就的绢书,谋反的罪名已是铁证如山,洗不清了。

孙适行踪机密,连怎么泄露的都不知,眼下更是惊惧交加,哪里说得出认罪的话。刘藻也不是当真要他口述,胡敖呈上一匣子,刘藻抬了抬下颔,胡敖便转了个身,将匣子呈到李闻面前。

李闻双手接过,取出里头的绢布一看,大惊失色,朝着孙适喝道:“你父子好大的胆子!”

人证物证具在,无从抵赖。孙适冷汗直落,抖着嘴唇,说不出话。

刘藻瞥了他一眼,与李闻说道:“孙次卿意图谋反,朕容不下他。只不知他还有多少党羽藏在朝中。”

这绢书若送到济阳王手中,还不知要掀起什么风浪,幸好陛下提前察觉,截断了。李闻听着前句,深以为然,孙次卿有不臣之心,非但陛下容不下他,天下万民也容不下他。他还在点头,待听到后一句,却僵住了。

刘藻脸色平静,平淡如水地又说出一句:“宁可错杀,勿漏一人。”

寥寥八字,已决定了一场腥风血雨,李闻已可想见接下去长安城中要流多少血,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孙适终于憋出话来了,他膝行上前,不住地磕头,叫道:“臣父冤枉,陛下开恩。”

刘藻看向他,竟是笑了一下,这一笑使得李闻都看得胆寒。

“若不是要你充作人证,朕早已将你的皮剥了。”

孙适重重地磕下头,额上鲜血淋漓,闻言,僵住了身。

夜幕降下。

执金吾亲自领队。三千精锐夜围大将军府。

府中众人正饮酒庆贺,闻报大惊失色。孙次卿眉心一跳,觉得不对头。但他到底稳住了。今日才胜过一场,皇帝就算要反扑,也得寻个过得去的罪名,若只为泄愤便兵围大将军府,则无异于自取灭亡。

他高声道:“诸君勿慌,我等无罪,自有说理之处。”

众人闻言,方稍稍镇定。

大将军府有甲士百人,但在三千精锐之前,根本不堪一击。金吾卫很快便破门而入,冲到堂前。

众人簇拥着孙次卿,孙次卿冷眼看着这群闯入他府中的乱兵。自有人代他出声,质问道:“尔等属何人帐下,敢闯入大将军府上!”

将士自中间分开一条路,李闻从后面走了出来。

众人见他,顿觉不祥。孙次卿也微微变了脸色。李闻挥了下手,孙适被押了出来,孙次卿登时容色煞白。

“人已在这里了,大将军暗通济阳王,意图谋反,罪证确凿,勿做无谓之争……”李闻顿了顿,将目光落到他身后,道,“还有诸君,也是同党,快快束手就擒!”

众人哪里知道孙次卿有谋反之想,再不敢站他身边,高呼冤枉。

孙次卿眼前一黑,险些昏倒,李闻走上前,扶了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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