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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相(3)+番外

中黄门道了声:“诺。”目光在谢漪与刘藻之间一转,回身在前引路。他转身那一瞬,刘藻看到挂在他嘴角的笑意敛了去,抿成一道苛刻的线。

前秦尚武,刑法严苛,且有吞灭六国之功,磅礴大气,古之未有。始皇帝筑阿房宫,其富丽恢弘,前所未有。汉承秦制,宫阙殿阁,建于高台之上,其势之高,如能摘星。

夜色朦胧,月如流水,长信殿飞檐斗拱,直入云霄。刘藻紧随谢漪身旁,她们身后十余人,身前十余人,皆是提灯照路的宦官,护送二人拜见皇太后。

一行人自宫殿间穿梭而过。

刘藻幼时在掖庭的见闻早已记不清了,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大致印象。此时见宫禁之况,不免好奇。

她们绕过长信殿,往长信殿之后的另一座宫殿走去。一路上见过两拨巡夜的禁卫,禁卫披甲执戟,手举火把,与他们正面相迎。领头之将见谢漪,率麾下让到一旁,请丞相先行。

尊卑分明,无有错乱。

谢漪目不斜视地走过,早已对此习以为常。刘藻不是,她在家时,常听外祖母讲故事,外祖母最爱讲的是武帝的军队,骁勇无敌,驱逐匈奴于漠北,还边塞百姓以安宁。

故而刘藻对汉军很有好感。这只是十来名巡夜的禁卫,但自他们身上已能看出汉军令行禁止的军纪严明。

她行出十余步,回头望去,禁卫的身形已看不清了,但他们手中的火把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如一条火龙,渐行渐远。

刘藻眼中显露出惊叹,察觉她身旁的谢漪看了她一眼。刘藻其实有些怕她,她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人心,看进她的心里去。

刘藻低声道:“我、我常听外祖母说起大汉的铁蹄,在匈奴的羊群中飞驰而过,所向披靡。”

她们前后都有人,刘藻有些局促,声音不大。

谢漪微微地笑了笑,刘藻从侧面看去,看到她的眼角微微弯了弯,一贯疏离的面容上,竟有一丝温柔的意味:“汉家将士,悍不畏死,死不旋踵。他们甲胄溅血,长矛杀敌,战场上的杀伐之气,不是禁中的守卫能比拟的。”

她的声音同样不高,但与刘藻的局促不同,她显得十分从容。

刘藻不知谢漪为何与她说起真正的汉家将士是何风范,却为自己的坐井观天而羞愧。

她们来到一座殿宇前,殿前一名女官模样的女子,走下殿阶来。

身前引路的那两列宦官训练有素地散到两旁,让女官行至谢漪身前。

女官身后还领了一名小宫娥,二人一同向谢漪行礼,口称拜见谢相。

谢漪道了声免礼,又侧身示意刘藻道:“这便是武帝之孙。”

刘藻敏锐地察觉她说的是武帝之孙,而非卫太子之女。但她暂且不能分辨出其中的差别。

女官闻言,朝刘藻行礼:“拜见皇孙。”

她跪到地上,双手在前合并,而后俯身,前额贴在手背,掌心抵地。这是十分郑重的大礼。

与中黄门的敷衍不同,太后身前的女官,待她极为礼遇。

这宫中处处是古怪,同是太后的人,待她的态度却截然不同。刘藻余光瞥了眼中黄门,看到中黄门的脸色很难看。

刘藻将中黄门的反应记下来。她对宫中不熟悉,里面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她甚至不知自己来此是福是祸,何时方能离宫,回到外祖母身边去。宫人的反应,能体现贵人的心意。她多加留意,总不会有错。

记下中黄门的反应,刘藻学着谢漪的模样,道:“免礼。”

女官闻言起身,恭谨立于二人身前,道:“皇太后等候多时,请谢相入殿觐见。”说罢,她又笑与刘藻道:“太后谕,皇孙一路风尘,劳顿辛苦,还请往偏殿,稍作休整。”

刘藻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稍作休整是当真稍作休整,还是要将她囚禁起来?

她望向谢漪,想看看谢漪的反应。谢漪没有看她,仿佛身旁根本没有她这个人一般,抬袖理衣袍,随宫娥往殿中去。

那群引路的宦官不知何时,退得一干二净。谢漪入殿,殿外便只余下刘藻与女官二人。殿中的烛光自窗中透出来,刘藻入宫时的迷惑未解开不说,反倒越滚越多。

女官又道:“皇孙请随我来。”

说罢,举步往殿前的一条廊上去,刘藻别无选择,跟在她身后,穿过那条迂回的长廊,又经一处庭院,来到一座宫室前。

宫室内点着灯烛,门口有两名宦官与两名宫娥守候。见她们来,四人一齐跪下行礼。

女官面朝殿门,看都未看跪伏在地的四人一眼,只漫声道:“所需诸物,可备下了?”

领头的一名宦者恭敬答道:“皆已备齐了。”

女官点了下头,不再看他们,自他们中间穿过,径直入室。刘藻仍是静默地跟在她身后。

这是一处小宫室,却很清雅整洁。两排造型各异的铜灯点燃,光洁的地板反射着铜灯的光。室内有几有榻,正中还有一樽铜制的香炉。

女官环视了一眼,自神色上看,颇为满意,但她一开口,却是愧疚的语气:“太后三日前才从未央宫迁入长乐宫,尚未安顿妥当,诸事皆是乱糟糟的,难免有所缺漏,皇孙但有所需,吩咐他们便是。”

她说罢,就行了一礼,退下了。

刘藻目送她走出殿门,一转头,却见那四名宫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第3章 囚禁

四名宫人畏惧地立在刘藻身前,不敢与她目光相接。

刘藻看了看他们,道:“此处无事,你们……且退下。”

宫人闻言,如蒙大赦,连忙行了一礼,飞快地退出殿去,行在最后的那名宫娥还不忘将殿门关起,仿佛对皇孙极为敬畏。

刘藻知晓,她们并非畏惧她,而是畏惧与她相处,会招来的杀身之祸。

门合上了,这处尚算宽敞的宫室忽然变得狭小起来。

刘藻对居处要求不高,她也未去碰室中的陈设,即使它们璀璨无比,一看就价值不菲。她看到室中的一张坐榻,便坐过去,在上头坐了一会儿。之后,又觉有些累,便起身,往内殿去。

内殿有一张床,床上被褥齐置,皆是新的,当是备下不久。

刘藻除去履袜,手摸到衣带时,迟疑了一下,而后选择了和衣而睡。

她大病初愈,身子还弱,自家中到宫里,又见了许多人,精神一直绷得紧紧的,早就累了。她想好好睡上一觉,养精蓄锐,也好应对明日要来的事。

不想,她躺下了,身体乏得很,想要好好地睡上一觉,思绪却一直波动,怎么也睡不着。

刘藻一向不勉强自己。睡不着,她也不强求,平躺在床上,将身子尽量地放松,如此也能休息。身子放松了,脑海中却不断地浮现出今日所见的种种画面来。

刘藻喜欢思考,尤其是安静时,她总会想得比较深。

中黄门与女官截然相反的态度使得刘藻十分疑惑,她就从此处入手,想要看看能否推测出此番入宫的原因。

刘藻不太懂宫中的派系与争端,但她知晓,太后宫中之人,应当皆凭太后心意行事,必不会自作主张。中黄门与女官的态度不当差得这样大。

她又想到中黄门见女官行大礼后难看的脸色,心中疑惑,愈发重了起来。中黄门之所以面色难看,是因他不满女官待她如此恭敬,还是发觉自己做错了事?

刘藻思索片刻,划掉前一种可能。中黄门在院门外迎她,而女官则在太后寝殿外,可见女官更获太后信重,他不该对比他更得用的人生出不满,至少不会将不满摆在脸上。

那么,他是发觉自己做错了事?

刘藻不敢断定。

外祖母说,宫廷险恶,要她保护好自己。她入宫还未过一夜,就已见到了种种扑朔迷离的疑团。

刘藻不喜欢这里,她想回到外祖母身边去。侍奉她的婢子虽有些聒噪,但心是好的,外祖母虽严厉,但对她的疼爱是真真切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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