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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相(58)+番外

刘藻稍微安心,入殿去,与谢漪暂别。她更换了朝服,不好随意跪坐床前,便弯下身,小心地将冕上垂下的两条朱缨用手拨开,以免扫到谢漪脸上。

“我去上朝了,姑母安心养伤,不必挂怀朝政。”她说罢,又仔细端详了谢漪片刻,她拨开冕旒,小心地探下身,在谢漪额上,落下一吻。

这一吻,与她无限力量。

大朝是临时召开的,但大臣们全部心中有数,早已更换好了朝服,行至衙署等候,皇帝派遣数路宦官前去宣召,不过半个时辰,大臣们齐聚前殿。

今日要议的第一件,自然是遇刺之事。

刘藻稳住心神,想到刺客自尽前那一笑,便怒火滔天。他笑,是因行刺不到皇帝,能刺杀谢相,也算成事。能自她二人遇刺得利的,除了太后还有何人。

廷尉已在呈禀进展,刺客自尽,却不是一丝痕迹都无,他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如何混入高庙,有谁为内应,都能查得一清二楚。

廷尉才说罢,梁集就迫不及待地发难,带着门下官员,咄咄逼人。

刘藻坐在上头,忍住了将这老东西凌迟的怒意,努力维持朝中平稳,不使梁集进一步。幸而谢漪平素教导有方,谢党看似慌乱,却也将力拧到一处,与他相抗,加上皇帝指使李闻等人半步不让,直至散朝,梁集也未得什么好处。

大朝一散,刘藻令数名大臣往宣室等候,自己飞快地赶往温室殿,去看谢漪。

她只离开了两个时辰,心中却焦灼得厉害,嫉妒催促宫车行得再快些。

至温室,她奔入殿中,便见谢漪已醒了。

她醒了,却比昏迷之时更加痛苦,满身都是冷汗,面色唇色都如外头的雪一般,紧紧咬着牙,忍着着痛苦。

刘藻至床前,唤了一声:“姑母。”

谢漪从未想过这世间竟还有这样的痛,她的牙都要被咬碎了,痛楚却毫无缓解,她听见刘藻的声音,勉强睁开眼 ,欲对这孩子笑一笑,使她不那么担忧,可她努力弯起的唇角,却使刘藻顷刻间失声痛哭。

光是忍着伤口的痛意,姑母就已这般辛苦,到刮骨之时,又要如何挺过去。

第47章

小皇帝哭了,眼睛鼻子都哭得红通通的,脸上满是泪痕。

谢漪张了张口,喉中干涩得难以发声。刘藻弯下身,道:“姑母安心养伤,朝中乱不了。”

谢漪的眼珠动了动,目光落在刘藻脸上。刘藻连忙用手背抹了泪,不欲谢相见她这幅脆弱模样,背过身去,接着从宫人手中接过温汤的当儿,平复情绪。

再回过身来,刘藻的眼泪就擦干了,她俯身稍稍地将谢漪扶起些许,谢漪动作,扯到了伤口,“嘶”了一声,额上冷汗滚珠般落下。她弄疼姑母了。刘藻呼吸一滞,手下的动作更加平稳,让谢漪枕在她怀中,待她缓过这阵痛楚,将耳杯送到她唇边,喂她饮水。

谢漪饮了水,勉强能开口了,哑声道:“去忙。”

刘藻道:“好。”

她将她重新安置好,走去殿外,几位医官已在等候。

“怎会疼痛至此?”刘藻问道。声音中压抑着烦躁与阴翳。

军医叹了口气:“单单刀伤,自不致如此痛苦。要紧的是那毒,好比千万条虫子,硬生生地钻入丞相骨中,啃噬她的骨髓。”

平日里皮肉受些伤,都疼得钻心,更何况丞相还中了如此歹毒之毒。

刘藻沉默片刻,问道:“何时可疗伤。”

“越快越好。”太医令答道。

军医接着道:“可若丞相精神不济,承受不住,恐怕凶多吉少。”

刘藻深吸了口气,回头望了眼殿门。

有一宦官匆忙赶来,与她禀道,大臣们已在宣室等候陛下多时了。

刘藻摆摆手,示意她们都退下,连衮冕都不曾换,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宣室。

宣室殿中皆是她之肱骨,对丞相遇刺之事,也各有见解。刘藻不得不打起精神,努力不去想躺在床上的谢漪,聚精会神地与他们商议如何应对接下去的事。

主谋何人,是显而易见之事,最为要紧的,不是寻找证据,而是如何扳倒太后。谢相一伤,局势万全逆转了过来,今日朝上勉强稳住了,明日后日未必能稳得住,梁集难得遇此良机,必会倾力施展。

刘藻望向李闻:“证据也要查。”

李闻有数:“臣明白。谢党那里,也有许多计较,奈何群龙无首,恐会分崩离析。”他顿了顿,还是抬袖拱手,恭敬问道:“不知谢相那里,境况如何?”

谢漪一入未央宫,就被万全保护起来。多少大臣从昨夜到今日拼命往宫中探听,欲知谢相如何,奈何小皇帝严密护卫,什么消息都传不出去。

这时谢相的境况是关键,她若马上就能好起来,三五日便可接见大臣,梁集也就不必上蹿下跳了,好生安坐家中,等待谢相怒火便是。反过来,倘若谢相凶多吉少,接下去,恐怕就是一场死战。

刘藻打量了李闻两眼,李闻连忙垂首,不敢与她对视。

刘藻又环视其他人。殿中都是她的心腹,若告与实情,只怕军心大乱,但要瞒着他们,接下去诸事,还需依仗他们。

皇帝目光扫过之处,大臣皆垂首不敢言。

可见军心已开始动摇了。羽翼未丰的小皇帝,哪里斗得过老谋深算的梁车骑,与一心想做第二个吕帝的太后。

大敌当前,军心是不能乱的,军心一乱,不战自溃。

刘藻将每一名大臣的神色都看了一遍,她阴沉的面容忽而舒展,笑了一下。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这等危急关头,陛下何以发笑。

“诸公希望谢相是好是歹?”

李闻不解其意,他们自然希望谢相能平安无事,好与太后继续抗衡,维持朝中平稳的境况,为陛下夺权,争取时间。

可皇帝既然问出来了,李闻便认真想了想。其余大臣也跟着思索。

二日间,他们想的,都是没了谢相,太后直接与陛下发难,陛下不能敌,天要变了。却没想过谢相重伤,能有什么好处。

李闻想了一圈,也没想出什么好处,小皇帝的龙爪太嫩了,还掌控不了全局,他与同僚对视了一眼,恭敬道:“还请陛下明示。”

刘藻道:“谢党群龙无首,不正是诸公大有作为之际?”

李闻一怔,趁机招揽谢党?他也想过,可谢相御下有方,谢党可从未出过叛徒,何况纵使要改换阵营,有什么道理选陛下,而不选更强势的太后?

有大臣婉转道:“怕是不好游说。”

刘藻似笑非笑道:“卿去试过?”

那大臣当即涨红了脸,憋了半日,方道:“臣不曾试过。”

刘藻收敛笑容,清澈的眼中流露出冷酷与野心来:“谢相凶多吉少不是坏事,正合朕将两党一举拿下!”她望向李闻,说了个名字,“孙次卿。”

李闻立即扫开阴霾,道:“正是,谢相重伤不治,谢党必分崩离析,大将军是不能投太后的,他与太后是宿敌。”

只怪事发以来大将军低调得很,好似不存在一般,什么动作都没有。让他们将他忘了。

刘藻听到“重伤不治”四字,心狠狠地揪了一下,疼得钻心,可她依旧面不改色:“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将军两年来蛰伏于谢相,心却未必服她。诸君谁能为朕招揽此人?”

孙次卿一直是谢党的短板,有谢相压着,不觉如何,谢相倒下了,他在谢党中当即格格不入。刘藻提出此人,大臣们顿时精神大振,谢相能压倒太后,起初也是因大将军投奔之故。

当即有大臣愿得此功,接下游说重任。

军心算是稳住了,也有了切实可行的法子。大臣们斗志昂扬,满足退下。

刘藻站起身,往温室殿去。

她经过一道宫巷,两侧都是高高的宫墙,走穿这条宫巷,转个弯,就是温室。皇帝走得极快,步入宫巷却忽然止步,抬起右手,摆了摆,示意身后宫人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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