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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相(98)+番外

胡敖见皇帝不高兴,觉得颇为奇怪,陛下见过谢相,怎么会如此沮丧。他跟在后面,问道:“陛下何以怏怏?”

刘藻步子都没停,径直入了殿,也没有理会他。

胡敖讨了个没趣,也不敢再问了,跟在身后,小心侍奉着。

刘藻入殿,躺在床上,合起眼睛,一动不动的。

一躺就躺到了夜幕降下,刘藻腾地坐起,她想起来了,上回她劝谢相留下,是用二十岁前,必立皇夫说动的她。

倘若她现在就移情,谢相是不是就会不走了。

刘藻唤了胡敖上前,吩咐道:“你去寻个人来?”

她没头没脑就来了这样一句,胡敖满面茫然,问道:“陛下要什么人?”

刘藻想了想,仔仔细细地吩咐,要什么的眉眼,什么样的容貌,身量多高,是何气度,都说得明明白白。

胡敖一听,便犯了难,这说的,分明就是丞相,他到何处去寻一个与丞相这般相似的人。

刘藻描述完,自己也发现了,自觉真是昏了头,连这样的昏招都想得出来。谢相决心要走,她假作移情,不过是平添笑料,全无用处。她摆摆手道:“朕去沐浴。”

说罢便走了。

胡敖却以为陛下是要他赶紧去将人寻来,沐浴后便要见着人。

胡敖当真是为难。

他要去何处寻一个与谢相如此相像的人来。他眉头紧蹙,出了殿门,外头又是漆黑的夜,更是令他束手无策。

他在殿门外来回踱了两圈,忽然间灵光一现,拍了下头,高声道:“长门宫来领供奉的人,可还在?”

身旁一名宦官上前回道:“还在,因供奉多,一时点不齐,便在宫中留一夜,欲明日继续。”

胡敖便是一笑,大大松了口气。

刘藻沐浴过回来,只穿了一身雪白的中衣,她回到殿中,便见她的床上躺了一名女子。刘藻一怔,走上前两步,细细一看,便认出这是太后身边的宫娥,名唤绿竹那一个。

绿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身上盖了锦被,裸露的双肩露在外头,肌肤雪白而光滑。

刘藻心生怒意,正要令人进来,将这人搬出去,然而她的目光落在绿竹的脸上,又被她这张脸吸引住了。

当年她觉得这宫娥与谢相极为相似,但眼下,这宫娥又长开了许多,那点相像被磨得只剩了三两分,不仔细看,看不出她与谢相有所相似。

刘藻走近两步,仔细地端详她。她不知怎么就觉得难过得厉害,倘若谢相离去,数年之后,她再见这小宫娥,会如何?是会如今日这般,看过一眼,便想让她退下,还是盯着她看,从她面容中寻找出那三两分,以作慰藉?

那谢相呢?她离开后,是否也会想她?她会不会发现珊瑚树中的青鱼佩,会否传信给她,问候衣食,会否也有片刻懊恼,后悔离京远去。

刘藻忽然间极为强烈地想念起谢漪来,想要看看她,哪怕只是一眼都好。

绿竹的呼吸明显加重,睫毛不住颤抖,肩头也跟着微微发颤。她在害怕。刘藻叹了口气,心想不要欺负这小宫娥了,赶紧令人送她出去。

殿外响起一阵通传:“丞相觐见。”

刘藻登时一喜,当即将绿竹撂下了。她正想谢相,谢相就来了。刘藻立即转身,亲自去开门。谢漪已站在阶下了,见她出来,抬袖作揖,正要行礼,却留意她只穿了件单薄的中衣,行礼的话语,到了嘴边就成了劝谏:“外头冷,陛下快进去。”

刘藻哪里顾得上,忙道:“我不冷。”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谢漪。

她的目光直白,满是思念与眷恋,谢漪微微抿了下唇,脸上就有些泛红,幸而夜色正浓,无人能看到。

香囊就在身上,谢漪柔情似水,声音也缓了下来:“陛下快回殿中。”

刘藻点头,她的目光还是黏在谢漪身上,侧身欲让谢漪先进。

谢漪知道与其再劝陛下赶紧入殿,不如与她一同进去。她登上台阶,口角还带了笑,正要与刘藻说什么,目光越过刘藻身侧,殿中的情形直入眼帘。

龙床上躺了一名女子,女子双肩裸露,半遮半掩,不必细想都知锦被底下是何风光。

第81章

谢漪蓦地止步。

刘藻见谢漪忽然停下,觉得奇怪,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便看到躺在床上的绿竹。她反应片刻,才慌了神,脸色惨白地唤道:“谢相!”

谢漪怔怔地将目光转到她身上,眼中有光暗了下去,淡淡地开了口,道:“臣来得不是时候。”

她的目光黯淡失望带着自嘲,刺得刘藻心口作疼,她急着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道:“不是我令她来的。”

谢漪弯了下唇,低声道:“这是温室殿。”皇帝寝殿,若无陛下准许,谁敢往龙床上置人。

刘藻顿时无言。宫娥不是她要的,但的确是因她漏了口风,方会有这一遭。谢漪见她不语,便以为她是默认了。她看了眼床榻,心中痛如刀绞,然而见皇帝单薄的衣衫,竟仍是关切占了上风,她今夜第三回 开口道:“天寒,请陛下入殿。”

同样的事,第三回 说起,却没了前两次的亲近与随意。刘藻听出来了,她让开身,道:“你也随我进去。”

她身形清瘦,在苍茫的寒夜中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吹走,然而她声音却极为坚决,身子一动不动的,似乎是说,谢漪不进去,她也不会进去。

谢漪看了看她,抬步走入殿中。

她径直走到床前,看清了床上那美人的容颜,与她颇为相似。绿竹突然被人洗净了带到此处,又被叮嘱了好生侍奉皇帝,心中正怕,她闭着双眼,瑟瑟发抖,凄楚苍白的脸上,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风情。

谢漪看过一眼,便转开了头。

刘藻跟了过来,与她解释:“是胡敖自作主张,将人送来的。我方沐浴,来这殿中只片刻,还未来得及令人将她带下去,你就来了。我没有这个心。”哪怕她有分毫想到旖旎处去,也不至于一听闻谢相来见,便立即去开门了,好歹也会记得遮掩一下。

谢漪转开身,背对着刘藻,道:“将她带下去。”

刘藻唤了人进来,将绿竹连同那袭锦被一同搬了下去。

谢相就要走了,她还出了这样的岔子,想必谢相心中更以为她不可信,不可靠,不值得喜爱了。刘藻心中堵得慌,却又无处责备,她稍稍走上前了一步,轻声道:“谢相不信吗?”

她已没有旁的念头,不求谢相能留下,更不求她会爱她,只想她千万不要误会她。她爱了多年,将来也会一直将谢相妥善珍藏在心中。一生一世的执念,换不来一颗同样的心也就罢了,若还生出误会,将她视作薄幸易改之人。

谢漪摇了摇头:“我信。”她初时慌乱,但一入殿,就明白过来了,陛下若真有此心,不至于被她当场撞破。温室殿大得很,要藏一个人不难。

刘藻松了口气,然而还未等她全然放下心,又听谢漪道:“可她确实在你床上。”她转过身面对着刘藻,眼中已不复方才的失望黯然,微微有些润湿,泛着柔和的光,她接着说,:“陛下,我已老了,年过三旬,而你正当芳华。”

刘藻着急,想说谢相不老,谢漪却微微地摇了摇头,笑意涩然:“我其实并没有想过陛下会爱我一生,但我知道,陛下是好孩子,知恩图报,也温柔体贴,即便有一日我年华老去,陛下爱意消弛,也会尊重我,待我好,在那之前,我们还能有数年好时光。”

刘藻急忙摇头,道:“不是数年,是一世。”

“我们的一世,并不重合。”

“重合。”刘藻抱住她,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在她的耳边,轻声道:“自我爱上你那一瞬,我们的一生就重合了。我会追上你,你别嫌我幼稚无知。”刘藻觉得怀中的人像是全然融入到了她的骨血中,如此难以割舍,她乞求道:“你留下,你若是觉得不习惯,再让我等上数年也不打紧,只是不要离了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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