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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女(106)

那青年喟叹一声:“其实我也想再静候些时日,奈何那女子太机敏,大约是发现了什么……迫不得已,我只好提前动手。”

秦诏一愣,抬头道:“她怎么会发现殿下的破绽?”

青年静默了一会,笑着问道:“敢问尊夫人出嫁时,可曾有陈年的碧影酒款待贵客?”

秦诏听得一愣:“什么碧影酒?属下第一次听说。”

青年摇着头,笑了一下,然后对着秦诏道:“这女子,可比你梦中的那个长袖善舞的姜姬,还要狡诈许多。”

他现在只庆幸自己的预感向来甚准,察觉形势不对,当机立断,趁着酒宴中去恭房的机会,向四周隐藏的属下发出了信号,示意他们提前动手。

最让人遗憾的,就是他苦心修习了多年的缩骨影术,虽然可以改变些许人的身高样貌,却不能彻底脱胎换骨。

他到底是个男子,不可能假扮成凤离梧的枕边人。

若要假扮那女子,还是要找个身形样貌与她相仿的才行,所以他在自己培养的众多影女里寻了一个出来,这几日的点拨校弄,初具成效。

只是他潜伏在她身边时日尚短,虽然尽心观察,自问掌握了她神韵的七八成,可是用来调弄作她替身的影女,倒还是欠缺了些,也不知能不能一朝蒙骗住那凤离梧,达到一击致命的目的……

秦诏这时也顾不得去问二殿下凤舞,他为何提前动手的缘故了,只心急难耐地问:“既然殿下得手了,那她……现在何处?”

传闻中早已被囚禁致死的大齐二皇子凤舞,微微一笑,温和道:“秦将军何必心急呢?那人正躺在内院里休息。这夜深水凉,她在水中被拖游甚久,有些受凉发烧,巧手郎中正医治呢,待得佳人安稳了心神,我自然要安排将军与梦中的心仪之人见面。”

秦诏还要再言,凤舞却已经要送客了,他淡淡道:“徐应出了事情,你身为他的亲眷,想必很快就要收到沐风先生的书信了,该如何应对,也要你心内早早思量好,时间不早了,你也不该在此耽搁得太久,还是早做些准备去吧。”

秦诏此番来,存的是一定要见她一面的心思,此时不知她的生死,怎么肯走?

凤舞一看,倒是从容起身,道:“君既然不放心,不妨随着我去看看吧。”

于是在凤舞的指引下,秦诏来到了后院一处寝房中。帷帐曼曼间,只见一位乌发披散的丽人,正蹙眉睡卧在软榻之上,秀眉眼,挺鼻樱唇,如雪的肌肤泛着一抹微红,赫然正是波国质女姜秀润。

第86章

秦诏紧紧盯着,一时不确定这究竟是真的姜秀润,还是二殿下凤舞命影女假扮的。

就在这时,榻上的女子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当她看清立在榻边的是秦诏时,那眼里竟是带着一丝恐惧和厌恶。

那一刻秦诏心中悲凉,确定这女子的确是姜秀润。

自己梦中的种种荒诞,如同影画一般透着十足的逼真。这些时日来,他日日为梦境煎熬,一直到最后,每每都是痛哭而醒。

她一定是恨,因为是自己的正室徐氏迫了她死。而自己迫于要摆脱父族的控制,不得以,要成家立业,安了父亲的心。可是那徐氏自从入门起,他连半根手指都没碰过。

这个前世逼死自己至爱的罪魁祸首,他看着便觉得恶心。

而今世他定然不会让前世的悲剧重演,迟早有一日,让姜姬作他光明正大的正妻!

想到这,他走上前一步柔声道:“你醒了?可觉得还好?”

姜秀润的整个脑子都是乱掉的。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落水后。

那种骤然落水的感觉简直跟她前世里被沉潭的情形相似极了。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的同时,整个人也陷入了慌乱之中。

就在她极力想要浮上去时,有人却揽住了她的腰,拽着她不断下沉,同时将一个皮囊样的罩在了她的脸上,然后一阵异香吸入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是一睁眼,又身处在一处陌生的房间里,就连身上的衣都不知是谁帮她换的……

现在,她看着秦诏,隐约猜出应该是秦诏派人劫持了她……

秦诏是疯了吗?难道他不知自己这么做,凤离梧肯定是要查出来的吗?

她慢慢将目光移向一旁的青年。

这个高大而俊美的青年看着异常眼熟,与凤离梧甚为相似,凤室皇家的血统不容错辩,只是这个青年又像极了之前的徐应,却又不是那般的个头与稚气,真叫人想不透。

眼前的情形不明,她紧抿着嘴不说话,直到秦诏不情不愿地被那青年遣走,只剩下他一人时,姜秀润才冷冷道:“你与徐应是何关系?”

那青年微微一笑,突然身形紧缩,只半仰着头儿,带着无尽的稚气道:“学兄,你说呢?”

姜秀润倒吸了一口冷气,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仰,那骤然变矮的徐应,在一阵筋骨的咔嚓作响中又慢慢恢复过来,淡淡一笑道:“江湖小技尔,没有惊吓到姜姬吧?”

姜秀润从醒过来起,便一直处在惊吓中,反而强迫着她自己越发镇定了。

她紧绷着声音问道:“你……究竟是谁?”

凤舞微微一笑:“依着姜姬这般的聪慧,应该能猜出我的身份吧。”

姜秀润是猜到了,可她不敢说出口,怕自己知道的太多,死得也更快。

不过凤舞并不在意姜秀润的缄默,接着说道:“当年我被大哥幽禁,逃了出来,幸而被江湖奇人收养,是以我最能理解姜姬在夹缝里讨生的不易。”

凤舞说话,还是如小师弟时一般温和而亲切,倒是没有带了悍匪掳人时的得意。

姜秀润静默了一会,道:“我若失踪,必会有人寻我。”

凤舞笑了:“谁说你失踪了,姜姬不是好好好地跟随着沐风先生参加墨池书会呢吗?”

姜秀润这次只觉得心在颤抖,突然冲了过去,想要抓住他的脖领子,却被他轻松地化解了招式,一个反身将她搂在了怀中。

姜秀润恨恨道:“你想借了我的身份行刺凤离梧……竟然这般栽赃嫁祸!一旦失败,我的哥哥岂不是要受连累?你这贼子,着实可恨!”

凤舞见惯了姜学兄矜持而高傲的模样,骤然见到野猫抓人的泼辣,直觉的有趣,在她耳边道:“姜姬这么想当然不对,你为何不想,若是一朝成功,我便是大齐的国储,你和你兄长的姓名完全捏在我的手上……平时,你与凤离梧私下相处,也是这么泼辣吗?”

说实话,姜秀润从来没有想过凤舞会成功。

凤离梧是个戒心极重的人,有时两人相拥而眠,她半夜起夜,只要稍微一动,凤离梧就会睁眼。

那么那个化身扮作她的人,该是何时行刺,该不会是……

姜秀润想想都别扭,急着要挣脱凤舞的束缚。

凤舞倒是秉承着君子之风,松了手,顺了顺她披散的秀发道:“你在水下吸了药性甚重的迷药,已经昏迷许久,若是动作猛了,一会该恶心要吐了。”

说着,便搀扶着步履微微打晃的她坐在了榻边,接着道:“你是个识时务的,依附着凤离梧也无非是想要个安定富贵的生活。你我本无积怨,我这几日与姬相处,也甚是觉得愉快,只要你肯配合,说出凤离梧平日的饮食喜好,还有你们平日相处的情形,我便担保,凤离梧给你的,日后我定然加倍与你,你看如何?”

姜秀润此时已经极力按捺住心中的惊恐与愤怒。其实她也不知,自己骤然听闻凤舞要行刺凤离梧,她为何这般的气愤。

可是只要想到,凤离梧胸口中了刀,汩汩冒着鲜血,那一双眼却不敢置信地瞪着容貌肖似她的杀手时,姜秀润便觉得难受。

那时,那个在冷宫里缺衣少食,一路孤独走出来的青年一定认定自己便是凶手,更觉得自己难得信人,却被辜负得彻底,竟是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