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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女(131)

可是姜秀润听了却是心里一惊,因为同样情形,她在前世里是经历过的。

只是并不是现在,而是往后推延了数年。

梁国因为兴修水渠,粮食年年丰收,最后便贱价倾销大齐,同时高价收购蚕丝。

初时还好,可是到了后来,大片的良田开始荒芜,稻田无人看管,乡邑间的男女老,都出去采桑养蚕去了。

以至于最后,梁国翻脸不再收购蚕丝,却也不再贱卖粮食。大齐民间顿显饥荒,毕竟那蚕丝再是精美也不顶粮食。

在梁国吞并燕国时,大齐因为粮草供应不力,无力保护盟国,落得大败的下场。昔日的帝国呈现日落西山的颓态。而梁国则势如破竹,犹如骤然长成的猛兽,开始肆意吞并诸国。

而大齐也再无法号令梁国,就算波国身为大齐的庇佑之国,也是求助无门,落得被吞并的下场。

所以听闻了里长的话后,姜秀润几乎可以肯定,梁国又开始故伎重施,准备无声无息地损耗大齐的国力。

至于为何提前,也好理解。

前世里凤离梧失势得早,大齐和梁国此时也并未翻脸,更无修建运河的事情。

虽然有那贪财的韩国短视,没有察觉到大齐国储的心思。可是她那梁国的干爷爷刘佩却不是吃素的,怎么能没有体察到这运河暗藏的杀机?

如果他猜测到凤离梧有应兵之心,那么刘佩定然是要早早施展这釜底抽薪之计,暗中削弱了大齐的国力,以防大齐对梁用兵。

姜秀润想透了这一点,咬了咬嘴唇,突然想到若是大齐国力鼎盛,那梁国还会如前世一般早早吞并了波国吗?

就在她出神之际,抬头望向凤离梧,他也正皱着眉头望着远处山坡上的一个个树坑皱眉——那山坡上原是有一片梯田,如今收割完毕,却是要改成桑林的样子。

姜秀润知道,她既然已经提醒了凤离梧注意了此点,就不必再开口多言了。

其实前世里,当梁国兴此怀柔之策时,太子也曾极力进言,不可图小利而荒废大片的良田。

奈何前世时,端庆帝斥他保守,不思振兴国力,并没采信,以至后来大齐吃下暗亏。

不过凤离梧倒是在一阵深思后问她:“如果农夫也如商者逐利,该是怎样?”

姜秀润低低道:“便荒野无粮,一遭蚕丝价格回落,饿殍遍野。”

他俩的一番话,自是被跟随在太子其后的官吏们听到了。

说实在的,他们初时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可是听到太子与姜少傅的对话后,表情立刻凝重严肃了起来,竟然是越想越后怕,只觉得梁国竟然包藏这等子祸心,当真是防不胜防。

尤其是季秉林,看向姜少傅时更是增添敬佩。

他一向敬重这少年是自己的伯乐,现在看来少傅大人的高瞻远瞩,实在是远远地胜过了他。

以后若是得了空子,还要与少傅大人把酒言欢,畅谈治国之良方,多多亲近才好。

而太子也是远思而胸怀韬略的国君,能辅佐这样的国储,他之幸焉!

第107章

这一场秋狩,半只兔子都没有打到,可是却让人觉得收获颇丰。

回程之时,路经成县,太子去巡视当地新建的沟渠,据说修建这沟渠之人,怀有大才,当初梁国水渠的雏形就是他绘制的,可惜受了师弟的排挤,早早离了梁国。

就在太子召见能人郑工时,季秉林终于得空子与他的伯乐姜秀润搭言。

也许是秋天卸了夏日烦闷的缘故,季主司脸上的痘印下去了不少,清俊的青年面目渐露,轻轻一笑,还微微带着酒窝,难怪日后会成为洛安城里贵女们恨嫁郎君之一。

“姜少傅,听说书院中很多的学子已经上仕,您这般才学,本就是佼佼者,为何不向太子求职?这幕僚虽好……可自古多是鸡鸣狗盗,小伎俩之辈,您是有大才之人,长此以往岂不埋没可惜?”

姜秀润正坐在乡间院落的瓜藤架下吃着侍卫在路旁摘来的野浆果,听了季大人的话,觉着听得甚是顺耳,虽然前世里有无数人夸赞她倾城之容,闭月之貌。

但两世加起来,谁都没有季秉林嘴儿甜,夸到了姜秀润的心坎里。

这姜秀润平时拍太子马屁时并不觉得什么,可现在被别人拍一拍,就觉得原来是这么的舒坦,难怪殿下受用这个!

姜秀润听得心喜,不由得展颜一笑,将手里最大的那个浆果给季秉林吃。

看着少傅大人冲着自己笑,季秉林不知为何脸突然微红了那么一下,赶紧接过那浆果猛咬一口,浸过紫红色的果汁喷溅的衣前襟都是。

院落里这一幕,正落在坐在木窗旁的太子殿下眼里,他紧抿了下嘴,然后移开目光耐着性子看着郑工匠呈给自己的图。

在图纸上,是郑工根据大齐国土河流分布,对西北水土贫瘠的区域设计的水渠改造图。

乡间土路甚多,也不是车马能及的,大部分都还要自己走。当从郡县回来的时候,姜秀润真是乏累了。先回房小憩了一会。

不过凤离梧并没有急着休憩,只挥手叫来了今日陪在姜秀润身边的侍卫,季秉林跟侧妃在吃浆果的时候说了什么,逗得她那般开心。

侍卫都是凤离梧的心腹,更是深知姜秀润的双重身份,当然不敢遗漏了侧妃跟男人说笑的细处,便照实说了季大人夸赞侧妃才学过人,不可埋没云云。

凤离梧的眉头微微一皱,觉得人不可貌相,季秉林一脸的老实相,竟然也有油嘴滑舌的时候。

虽然说的都是无关紧要,拍马捧屁之言,可凤离梧却甚是不舒服,一时又说不出什么来。

当处理完公务,夜色已深,他沿着花园小路,伴着秋虫声声,正来到了瑶姬的院落里。

隔着绿染窗纱看过去,姜秀润小憩起床后,食过晚饭还没有睡,披散着长发,穿着宽衣正在书桌旁临摹着挂在墙上的齐地山水图——这是恩师沐风先生送给她的,大齐的大小河流都在图上,甚是一目了然。

姜秀润正拿着一块薄绢临摹局部山水。其实她已经临摹了三块,看样子准备临摹后,再将这些绢布用浆粘连起来,连成一大块。

美人剪影如花,伴着秋月灯影,朦胧得百看不厌。

凤离梧驻足看了一会,才举步进去,挥手叫正在点香的侍女桃华出去,然后走到姜秀润的跟前道:“在做什么?”

姜秀润指着自己画好的两块道:“今天跟随殿下视察河渠,突然想起沐风先生送过我一样好物。不过因为此画是先生相赠,笔墨勾画不得,便特意临摹下来,如果太子修建河渠水道时,能拿来一用,便不枉我一番心思。”

凤离梧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腰,嗅闻着长发上馨香清新的气味道:“谁说孤要修建河渠?”

姜秀润半扭着头道:“殿下不是又要考验幕僚才学吧?您今日都拜访了郑工匠,自然是有改善民生的心思,这个随行之人都能猜到吧?”

凤离梧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道:“许久不曾考验姜少傅,的确要验看一下,你是否值得养在府上,你且看这事情,宜做还是不宜做?”

姜秀润拿起一旁赏玩用的玉算盘,轻轻拨打下剔透的小珠子道:“这便要引了家嫂之言,‘有多少金办多大事’,殿下眼下修建运河时,已经国库告急,那水渠的事情,也要缓一……”

说到一半,姜秀润就收住了话茬。

她觉得自己真有些恃宠而娇了,虽然凤离梧从来不曾大声地申斥过她议论国事,可是自己如今到底顶了凤离梧侧妃的名头。

若是就此得意忘形,随便干政,岂不是离前世里,凤离梧给她亲封的“祸国妖姬”的名头不远矣?

所以姜秀润说到一半收了口,也觉得自己今晚有些吃饱了发撑,为何眼巴巴翻出先生的画作干这些事情?

谁知凤离梧却听得意犹未尽,见她不语,催促道:“怎么不往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