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质女(132)

姜秀润讪讪笑道:“是我多言了,画得这么丑,哪里好送到殿下那献丑?”

凤离梧看着姜秀润的依恋假笑,终于理顺让他憋闷半日的不顺是为何了!

不过是被那季秉林夸赞几句才学罢了,竟然笑得那般的灿烂!那浆果是什么味道,他都没有吃上一个呢!

可到了自己的面前呢?这女子却一味自谦上了,笑得也假模假式的,平添了人厌烦!

凤离梧不动声色地将她的身子板正,借着灯光仔细看她的脸,接着道:“若是在内院里实在厌烦,再去书院可好?”

姜秀润这下连假笑都不想维持了,此时书院的同窗已经出仕,她再回去又有何意思?难道要与新入院的那些十三四岁的小同窗们再一起称兄道弟,培养同窗之谊吗?

当她低低说“不想”时,凤离梧的嘴角也紧绷了起来。

他想让她冲着他笑,就像白日瓜藤下,那笑得眼睛都晶亮的模样……

第二日,姜秀润照例赖床不起。

也许是昨日巡视乏累的缘故,殿下竟然开恩没有折腾她。难得睡了个舒心觉,睁开眼时,太子已经起身离府早朝去了。

她便在软塌上翻滚,寻思着一会起来叫些什么东西来吃。

没想到滚了一圈,却不小心看到了放在软塌边儿小几上的木托盘。

托盘上叠放着一摞玄色的衣服,最上面,一顶笼了黑纱的玉骨高冠——玄色,乃是大齐出仕官员长服的统一颜色,而那冠——依照玉骨的高度,怎么看也得是个主司!

这显然不是太子的官服。姜秀润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扬声叫桃华进来,问那一摞衣服是怎么回事。

桃华端了调好水温的热水进来,将铜盆安放在盆架上才道:“殿下吩咐人送来的,说是让您回了外院后再换,那冠下还有殿下的亲笔绢书,说是给您看了就知道了。”

姜秀润顾不得洗脸,赶紧取了绢布展开看。

绢布其实就是个委任状,令太子府少傅即日到农司报道,接任农司主司一职,主管水渠修凿的事宜。

字写得浅显明白,可是姜秀润却连看三遍。

这农司其实是清水冷衙门,可到底也是齐朝的正经官职。

凤离梧明知自己是女子却委以重任,究竟是安的什么心?总不会是拿着国家社稷来逗弄自己开心的吧?

当她做贼一般,拎提装着官府的包裹回到姜禾润的外院后,反复思量,到底是忍不住好奇心,让浅儿服侍着她将这玄色的官服长冠一一穿戴上了。

浅儿觉得自己的主子虽然穿什么都好看,可是身着这玄色的官府分外精神。

尤其是发髻高梳,顶着玉冠挺直了葱苗般的腰杆后,真是国之栋梁,意气风发得很。

姜秀润也没想到自己穿官服会这么好看,让浅儿拿了铜镜不时上下前后地调整角度,照起来没完。

等到凤离梧下了朝时,本以为自己府里养的那个疯野惯了的,看了自己的书信就会飞扑到农司报道。

没想到,这临近中午了,她竟然连自己的房门都没有出,只让浅儿拿来了装着各色衣钩带子的长木匣子,挨个挑拣着搭配官服的小饰物呢。

凤离梧觉得额头有些发痛,也怀疑着自己是色迷了心窍,一时糊涂了。自古以来,哪有女子与男人同仕为官的?

若是多拣选几个女子出仕,只怕她们个个上早朝都要迟到的。

姜秀润转头看见凤离梧回来,连忙举起手里的一根白玉衣带钩,问道:“这个与官服可配?”

凤离梧默默从身上解下了自己带着的金镶玉式样的如意衣钩,替她系在腰间,然后说道:“趁着孤没有后悔前,赶紧去农司交接,不然的话,你以后只能在锦帐里,配着肚兜穿给孤一个人看……”

姜秀润看出凤离梧这话并非玩笑,当下赶紧抓起了绢书任状,叫上浅儿往府门外奔去。

因为急切,这一路步子迈得甚大,还差点不小心撞上媵妾静姬。

少年得意,玄衣玉冠,这风采竟然一时叫静姬微微红了脸,只作揖道:“看这情形,少傅是要出仕了,静姬这厢恭喜了,还望少傅以后官运亨通,照拂了静姬一二。”

姜秀润连忙微笑回礼,然后便坐上车马出门了。

当她到了农司的府衙门口时,真是暗叫了一声罪过。

原来太子早上的任状一式两份,其中一份已经送到了农司。

农司虽然是冷僻的衙门,可是上下的官吏也足足二十余号人。

小吏们不用上朝,便在门口洒水洗刷干净石板,又高挂了长灯,两厢排列开来,静候新主司前来上任。

谁知这一等,竟然到了中午,一个个饿得是肠鸣不止,正要叫伙房送些烤饼来,才看一辆马车姗姗而来。

这不禁让小吏们泛起了嘀咕,这新任的主司靠不靠得住啊?

要知道他们农司本来就是个苟延残喘的司管,已经被水工部挤兑得不行,眼看着便要被兼并入水工司,若是主司是个纨绔,岂不是朝夕间,便要散架子了吗?

第108章

姜秀润离老远看见府衙前一溜的小吏啃大饼,也明白是自己迟到的缘故,让一众人等干等着自己,甚是过意不去,所以下轿与众位小吏寒暄时,直接言明今日中午自己做东,在附近的酒楼里请上一桌子酒席,与诸位把酒言欢。

可是此话一出,众位小吏面面相觑,皆是有苦难言的样子。

农司里的大部分肥差,都被主管水木工程的水工司抢去了,剩下的核对粮仓,丈量麦苗的活计实在不够养活一司的人,小吏们微薄的薪酬不过刚够养家糊口,压根没有闲钱凑份子宴请新来的主司,可是要让主司大人自掏腰包,又不成体统,是以一个个暗自叫苦不迭,面露难色。

姜秀润是何等通透的人?一看小吏们的面色发难,顿时明白了他们的难处。

于是暗中吩咐了浅儿几句后,便随着小吏们熟悉农司的府衙卷宗等诸多事宜。

不一会浅儿跟几个小厮拎提来了五六个大食盒子,里面都是付完金的酒菜,一众人把府衙的席桌合在一处,总算是为新任的主司接风洗尘了。

农司所在的府衙,远离吏司,倒是离季秉林如今就任的刑司甚近。

听闻隔壁农司新任的主司姓姜,季秉林便疑心是姜禾润,等到司衙午休的时候,他特意前往打听,果然那主司是便姜禾润。

季秉林心下生喜,觉得少傅终于出仕的确是可喜可贺。

恰好他的刑司里有几个是书院天干分院的学子出身,听闻姜同窗走马上任,也纷纷前来道贺。

只一个个笑道:“怨不得从墨林书会回转后,就不见少傅的身影,原来是厚积薄发为出仕做准备呢!”

不过同窗里也有心直口快的,有一个叫杨琛的,是老早就出仕的学兄,冷冷道:“有什么可贺喜的?谁不知农司是个清水穷衙门,眼下因为殿下修凿运河,国库拮据得很,各司配发的司金,在年初就定下了,那水工司的主司是个奸诈的,竟然将原本是农司修建水车通渠的几多活计,划归成他们水工司的了,结果定下这一年司金时,他们得了几多的金,可是等真的施用工程时,那些活又全推给了农司……”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人用胳膊肘捅了捅,便再无下话了。

不怪刑司的人知道的门儿清,实在是农司的前任主司因为水工司这般空手套白狼,气得不轻,只扬言要水工司将金拨转回来,不然绝不承揽这些被水工司抢去的活计。

结果被水工司的主司一状告到了皇帝那里。恰逢太子去魏地巡查没有回转,而水工司的主司却是大世家的出身,皇帝偏颇了一番,驳回了那农司的奏折。

结果农司的那位主司,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来了个告老还乡,烂摊子爱谁接谁接。

结果他这么一走,农司主司的位置凉凉,一直无人肯接手。毕竟大家都知道上一任主司是被穷走的,谁上任也补不了这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