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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女(219)

北齐的这位皇帝,先前的精力全用在了军事上,这产粮的事情,只要有肥田人力,有什么可忧愁的?是以他先前也不怎么关注。

如今眼看郡县的好劳力逃跑得七零八落,来年军队的粮食无以为继,凤舞大为光火,这才细细追查。

可是这一查才发现,乡民们所承受的几多赋税,压根不是出自他的命令,而是叛逃过来的两大世家的人私下颁布了重税。

毕竟从洛安来到三郡的这帮子世家,已经习惯了养尊处优,这骤然来到了荒僻之地,修建华屋美院,重新置办田产,哪样不需要银两?而且逃离洛安时屋舍田产尽都抛下了,那可是一大笔钱财,再要他们自出,可是一百个的不情愿,总是要算计着再多捞取些油水才好。

当凤舞搞清楚这一点时,是勃然大怒。

那两大世家明明个个腰缠万贯,肥得流油,却要刮蹭几个郡县苦寒百姓的油水,这等子的涸泽而渔的行为,着实叫凤舞恼火。

他突然觉得当初那两大家过江叛逃时,怎么这般的顺畅,难道凤离梧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而自己这般敲锣打鼓,恭迎而来的几船世家,如今看来,倒像是一只只饱食终日的硕鼠,吃完了大齐的粮仓,又钻到他三郡的米缸里颐养天年来了!

可是他想明白了后,又不好直接找那两大家的族长斥责。

毕竟这两大家是高举扶持二皇子正统的旗号过江而来的。他当大大的褒奖重用,才能给江对岸还未投诚他的世家们打下样板。

如此一来,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可是这位满肚子的邪火,不找人发泄又实在难忍。

这位居宫里的世家女——杨皇后就成了现成的泄气沙包。

当天,凤舞临幸后宫,却因为一碗甜羹的温度不对而勃然大怒,斥责着杨如絮毫无皇后的才学。

凤舞骂得毫无掩饰,只拿了大齐的姜秀润来比较着他的这位皇后。

那姜秀润文能安邦定国,为大齐设计开凿了受益百代的水渠工程;武能百步穿杨,当年在波国蝎城射瞎了来犯敌首的一只眼。

可是她杨如絮能做个什么?竟是整日里只知道往后宫里塞着各色的女子,却不思该如何做个贤后,辅佐夫君的百年大业。他也是倒了大霉,要了凤离梧舍弃不要的破烂货色!

杨如絮一直在杨家养尊处优,正经的世家姑娘哪里会听闻到这等子的恶毒咒骂。

更何况他竟然拿了那姜秀润跟她作比较。难道真是当她不知,他整日里闲来无事便看着姜秀润的画像。

依着她看,凤舞如此急切的造反,恐怕不只急于要夺下大齐的万里江山吧!更是要急着夺兄长之妻,睡透了他的长嫂呢!

当时便是一个忍不住,只回问了那书斋画像的事情,再问她给他找来的那几个,他哪一个睡得不满意了?怎么好吃饱喝足,转身冲着端茶送水的骂娘!

一时间,杨皇后满腔的激愤涌了上来,竟是跟皇帝互骂到了一处。

杨如絮也不傻,自然知道凤舞如今要倚重两大世家。若是今朝被他骂得顺了口,以后她在宫里如何立足,坐稳这个皇后之位?

可是凤舞的邪火,压根不是因为这宫里男欢女爱之事。

他看杨如絮还得理不饶人的顶嘴,戳破了他心里的隐秘,登时火起,竟然直接给了杨如絮一个响当当的嘴巴,然后冲着她喝骂着杨孟两家干的丑事,直道着来年等着一起饿死在三郡吧!

杨如絮听得心内一惊,这才明白凤舞今日找茬翻脸的缘由,这事关三郡的成败,她也再不敢顶嘴,只在凤舞砸摔了她的寝宫,气冲冲地离去后,赶紧寻来父亲,说出这郡县劳力不堪重税叛逃的事情。

不过杨家知道了信儿,自己兜顶不住,又连忙寻了孟家族长孟津商议对策。

不过跟着孟津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轻纱遮脸的男子,便是一起隐匿在凤舞身边的秦诏。

他如今在两家族长的面前,倒是袒露了身份,自言是秦家的秦诏。

而杨孟两家,看到秦家原来也在凤舞这边布下暗线投诚,心里更是安稳了一些。

当杨家族长说了凤舞大怒之事后,秦诏倒是不慌不忙道:“那些个赤脚的百姓,不过是些无头的苍蝇,听风是雨,顺风而动。现在他们听闻去大齐可以免费得田地,免赋税,自然要去尝一尝甜头,可是若他们发现这甜点吃下去要命,你们说他们还会再吃吗?”

孟津觉得秦诏似乎是有些法子,便探身问道:“秦将军是什么意思?难道大齐是诓骗了那些乡民不成?”

秦诏饮了一口茶不急不缓地道:“这件事情,在下已经布置了甚久,如今倒是要验看一下成效了。若是皇上指责二位,倒是不妨跟圣上言明,现下大齐看着红火,最后却是要背负诓骗乡民背井离乡,抛弃祖业的骂名的!”

孟津不耐他卖关子,便道:“有何良计?还请秦将军照实说来?”

秦诏微微一笑,因为刀疤而显得笑容有些扭曲变形:“那边的郡县司库的小吏,已经被我重金收买埋下了暗线,如今,正是入夏二播的季节,他们现在发给乡民也都是炒熟的种子,他们种了一夏,却连种子都不发芽,你说会不会造反生事呢?”

第182章

三郡筹谋的这场阴谋,正在潜滋暗长。

从三郡逃过去的那群乡民有许多是入了夏才抵达的。

虽则许多人有家人先过去了,开垦了一部分的土地,可是入夏的这第二播很是重要。

只是禾苗已经是种不上了,倒是可以重些快熟瓜果蔬菜的种子,还有粟米。

他们当初过江辛苦,能带的也即是些细软行囊,是以种子一类,皆要去官府领取。

据说大齐皇帝垂怜从三郡逃过来的百姓,用以填腹的粟,选取都是最好的种子,颜色油亮,名曰“金亮”,据说产量甚高呢。

这领了“金亮”种子的百姓一个个是喜笑颜开,犁地开垦,播种浇水,只静待种子发芽,赶上这入夏的第二播。待得寒冬来临前有了收成,这渡江后的第一个寒冬就有了着落了。

这大齐民间兴起的播种风潮也传入了宫中。

小皇子宝鲤因着跟母亲视察乡间,倒是感染了禾下种田的气息,回到宫里,也有模有样的挽着裤脚,在宫里开辟的小块地上播种呢。

姜秀润为了让他感受到亲手播种的滋味,倒是有模有样地给他安排了个会种田的太监,帮着小皇子伺候那块地。

是以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太监陈兴松土除草,宝鲤拿个小棍在地里挖蚯蚓玩。

姜秀润闲来无事,便抱着团粉的小公主雪雁来给兄长加油助威。

这天下午,姜秀润又带着女儿在地头的丝棚下笑吟吟地看儿子在地里挖坑。

宝鲤的收获颇丰,不一会的功夫就挖了一罐子的蚯蚓,黑糊糊的一团蠕动着,献宝地拿来给母后和妹妹看,说是晚上叫御厨炒了,给母后吃。

姜秀润巾帕拭了拭他沾着泥土的小脸,笑问道:“当初辟地,不是说要给母后种粟米瓜果吃吗?怎么现在改吃蚯蚓了?”

宝鲤抓了抓头道:“陈兴说,先前种的种种都是坏的,他又种了新的,赶不上长出了,宝鲤怕娘娘和妹妹饿,给你们挖虫虫吃。”

姜秀润笑吟吟地听着,道:“是你不会种,还说种子是坏的,找借口!”

她倒是知道儿子的种子是哪里来的。

先前在视察郡县的时候,她特意去验看了各个郡县库房里的备种。农司陪着她巡视的官吏都是懂行的,只说备种优良,都是能出产量的,只是宝鲤淘气,居然顺着一处上锁的库房门缝钻了进去,奶娘急得直唤,才转出来。

只是到了晚上才发现,宝鲤的衣兜里装满的各色种子,应该是在上锁的库房里抓的。

然后宝鲤便嚷嚷要自己亲种。谁想现在居然说种子是坏的,岂不是童言童语,一派天真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