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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女(70)

这等年节,太子府一般都出府中的幕僚回去过年。姜秀润一早便叫浅儿买了年货送回府里,准备回质子府过年。

就在前几日,兄长姜之与稳娘正式拜礼成亲。有了女主人就是不一样,稳娘又是善于操持的,所以这个年节里,波国质子府里竟然是一派热闹的气息。

姜秀润赶在年三十前亲自回家一次,准备给兄长送去些太子府赏赐的腊肉,另外还要去店铺里取她一早给新嫂嫂买下的布料与头钗。

从店铺里出来上车时,她疑心身后有人跟,便叫浅儿留神。走不多时,果然见身后有几个鬼祟的影子。

现在姜秀润出府时,身旁总跟着太子府精干的侍卫,一则是为了她的安全,二则也是为了监视她的行踪。

所以虽然有不明身份的人跟踪,但姜秀润心内并不害怕。

而那几个侍卫发现有人行踪诡异后,便互相使了眼神,其中两个分别钻巷子去追踪。

剩下的侍卫则继续警惕地围在少傅车马的左右。

可不多时,车马前方有人在追打偷东西的乞儿,那乞儿又引来同伴无数,在街头展开了混战。

虽然有人报了官,可兵差前来拿人还需一段时间,街上车流被堵,姜秀润的车马也过不去。

就在这时,两方人马竟然互相投掷起石子。有那么几颗竟然斜斜射向了姜秀润的马车。那马儿被打到了头,一时受惊,竟然闷头向前冲去。

侍卫们连忙跃上车去帮助马夫勒紧缰绳。就在这当口又一颗石子,落入了马车中,正落在姜秀润的眼前。

她定睛一看,石子绑缚着布条,同在马车里的浅儿手疾眼快,拿住了那石子,正要往外扔。

姜秀润喊了声:“且慢!”

浅儿将那布条解下,交给了姜秀润,一行苍劲的字体便落入眼帘:“秀禾已分,愿为君守密,明日午时茶楼一叙。”

这字体,姜秀润认得竟然是梁国刘佩的字迹。

她这位干爷爷也算是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鳖精,不光没有被太子一箭射死,竟然还知晓了她姜秀润假扮姜禾润的秘密,并以此要挟着她去见他派来的人……

这样的字条大大咧咧的扔甩进来,虽然没有被侍卫们发现,可是很明显,刘佩并不在乎这字条若是被凤离梧发现,她的下场会怎样。

想到这,姜秀润在这温暖的车厢里忽然打了个寒颤。

手上的布条是露骨的威胁,剑已出鞘,架在她的脖子上,让她不得不就范。

可是,他既然知道了自己的女儿身,却不告知凤离梧,转而威胁着她,是为了什么?自己又有什么可以让刘佩利用的?

姜秀润的脑子转得飞快,直觉的刘佩定然是打算以此来要挟自己就范,成为潜伏在凤离梧身边的一招暗棋。

到时候,是指使自己偷取文书,还是下毒行刺,皆是要任君摆布……哪一步迈下去,都是无底的深渊……

想到这,她竟然冒出了一头的冷汗。

在纷乱离魂的思绪中,马车停在了质子府的门前。

稳娘作为质子府的女主人,跟着夫君姜之一同来到府门前迎接小叔。

看着哥哥满脸幸福的笑容,姜秀润强自将心内的恐惧压下,只扮作无事人般,对于半路上的枝节,闭口不谈。只吩咐侍从将自己马车上的礼物一一拿下,递送给兄嫂。

虽然她的表面看去来无甚异样,作兄长的难免会发现她有些不寻往常。

趁着娇妻唤人添饭,姜之小声问道:“可是饭菜不可口?见你吃得不多。”

姜秀润强自笑道:“无事,只是一会还要顺路拜访恩师沐风先生,给他送去年礼,怕待会先生考问功课,有些吃不下。”

姜之心里猜测妹妹说的可能不是实情,可她是拿惯了主意的,大约也不会跟自己说实话。

他便说道:“为兄愚钝,但我们的恩师是有大智慧的长者,若是有什么想不透的,不妨跟恩师说说。”

一时饭罢,姜秀润并没有久留,只匆匆上了马车,依照原来的行程,去拜访沐风先生。

师徒二人还下了一盘棋。

也许是因为兄长之言,姜秀润倒是诚心地问了先生:“若是一个人因为保命而撒谎,却被人拿捏的破绽,要挟着去做更凶险之事,该是如何?”

沐风先生并没有细问学生为何有此一问,只像平常上课那般为学生解开疑惑。

他指了指手上的这盘棋道:“下棋最能显露人的秉性,性格的急缓,目光的深短,皆在这棋道之中。公子小姜你一向是个聪明的孩子,既然明知落错一子,再下便是步步死局,那么为何不早些破局一试呢?一个谎言虽然可憎,但是说破,却好过再犯下更可怕的错,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姜秀润没有说话,只默默看着手中的那枚黑子……

从恩师的家中出来时,姜秀润并没有心情豁然开朗,反而是上刑场前的慷慨就义之感。

不管刘佩要挟她做什么,最后都难逃无用棋子的可悲下场。

她若是一人,便以身涉险,试着走一走死局也是无妨。可是兄长的和乐平稳的人生才开始,岂能被她卷入无望深渊?

她不甚了解刘佩的奸诈无耻的底线,可是她了解凤离梧。

撇开前世的那笔烂账不提。这一世,自己于凤离梧是有恩情的。凤离梧虽然冷性冷情,但是并非一味暴虐之人。

就算他厌恶自己乔装改扮的欺瞒,看在昔日上下幕僚的情谊上也会网开一面,更何况他是要纳娶姜秀瑶的,最起码不会难为了无害的兄长。

至于自己……是杀是剐,任凭凤离梧处置便是。

这一路上,姜秀润前前后后盘思了许久。

最后决定,破局一试!

是以当她入夜归府后,怀揣着那写着刘佩亲笔书信的布条,入了太子的书斋,便直挺挺地跪在了凤离梧的面前。

凤离梧在书案前正看书,抬眼打量了她一下,语气平淡道:“天色已晚,君有何事?”

姜秀润深吸一口气,以头抢地道:“在下有一事,一直欺瞒太子,自感罪孽深重,特意前来请罪!”

第56章

凤离梧将竹简慢慢放在案头,也不说话,只等姜秀润再继续说下去。

既然开了头,人已经站在了奈何桥上,便有豁出去一切的坦然了。

姜秀润咬了咬牙,半低着头接着说道:“在下,其实还有个本名……叫姜秀润,是波国王的大王女……”

说完这一句,书斋里一片安静。

姜秀润半抬头偷眼去看凤离梧的反应,却发现他表情肃杀地看着自己,便赶紧又低下头。

好半响,凤离梧才开口道:“君可是有喉结的……”

姜秀润闻言,赶紧扯下了自己贴附在喉结下的假皮,恢复原本纤细柔美的线条。

可是凤离梧冷着眉梢,接着道:“解开外衣!”

说实在的,姜秀润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冷冰冰的太子殿下会叫自己脱衣!

她先前可是笃定了太子其实有些好男色,可是这一刻,却是不那么确定了……

凤离梧的目光瘆人,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场。事已至此,再无回头的余地,姜秀润咬牙脱掉了自己的外衣夹袄,露出了里面裹得层层叠叠的围布裹胸。

那布很厚实,缠绕了也不知多少圈,小心翼翼的缠绕方法,只让脖颈下的肌肤露出一小片,白莹莹的有些晃眼。

凤离梧半垂着眼眸,倒是印证了那秦诏没有撒谎,那等子厚布可不是几下子能撕扯开的,秦诏当初在恭房看到的,也仅止于此……

于是他又冷冷道:“穿回去吧。”

原来太子只是印证自己是否撒谎,姜秀润暗松了口气,赶紧合拢上了夹袄。

席案后传来低沉的声音:“你的胆子倒是大,敢在大殿上当着大齐的皇帝撒下这种弥天大谎。前些日不是修习了大齐的律法了吗?自己定个罪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