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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女(91)

姬无疆沉默了一会,亲自走过去,为姜秀润重新烹水煮茶,调了一杯递呈上去,恭谨道:“请王女再尝一杯。”

姜秀润没有接茶杯,只是目光清冷地投在杯沿上,开口缓道:“这杯茶不适合我饮,姬君的志向应该也不在这边疆穷乡僻野间。只是我的兄长与我一般,都是知足常乐,苟且偷安的人,做不来什么宏图大业,鸿鹄与家雀自有各自的目标,若要强迫家雀一飞冲天,便是强人所难令人困惑了。”

姬无疆冲着她恭敬施礼道:“王女能凭借一人之力,周旋在大齐殿下左右,同时兼济王子与王女两个身份,光是听一听都觉得匪夷所思,非常人不可达,怎么会是苟安屋檐下的家雀?在下一早便受了盛叶将军的委托,要来大齐找寻二位……如今波国国君昏聩,能继任国君之位的贤者,唯有王子姜之……”

姬无疆的话还没有说完,姜秀润的一杯热茶已经泼在了他的脸上,同时目露冷凝之色道:“我的兄长除了软弱可欺,容易摆布外,哪一点堪为国君表率?你若敢背着我出现在他的面前,用这样的话来哄骗他,让他做那些不可及的梦,那么别怪我不念昔日旧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京城里的太子的耳目众多,尤其是各位质子可是监视的重点对象,而哥哥因为成为太子的大舅子,更是受到了比前世更严密的保护,或者说监视。

姬无疆应该是接近不得姜之,所以转而求其次,听闻了她要陪着凤离梧巡游到此,才一早来到此地等候。

若是在之前的宴会上举贤成功,那么姬无疆就能名正言顺地成为太子的幕僚,可以更从容自然地接近他们兄妹二人。

可惜凤离梧不肯接纳他,他便又来试探自己的意思,要通过自己联络兄长,给他编制个能回国的美梦吧。

姬无疆的皮肤白皙,可是如今却被那杯热水烫得泛起了红。他之前倒是担忧姜之软弱,不肯回国争储。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最大的阻力,竟然是姜之的妹妹姜秀润!

在他的记忆里,姜秀润还是那个在波国王宫里娇养的小王女,天生爱笑,说话会脸红。

可是当他探听到进入齐国的却是两位质子时,心中先是猜疑。待得看见姜秀润扮作男装陪太子的马车前巡街时,才有些恍然。

同时也惊诧于这女子的胆大。虽然盛叶将军早早隐退,可姬无疆经商甚久,店铺遍布诸国,姬无疆在波国经营的人脉更是广博,在那申雍的身边也埋伏有眼线。

当初洛安城的波国质子府突然遭贼,所有侍卫尽被一夜杀死,一看必定有蹊跷。

姬无疆命人辗转打探,费了好一番周折才知道了当初姜秀润大胆修改国书冒充王子,而申雍暗中命人灭口反被屠戮的隐情。

说实在的,听闻了实情的始末,他不敢相信这是姜秀润一人的主意。倒是觉得可能是王子姜之被遣送为质后,身处逆境由弱转强,为了保护妹妹不入宫服侍老王才出此计策。

而姜秀润后来顶了瑶姬的空缺也叫人好猜测了。毕竟姜秀润的美貌叫人忽视不得,大约是一遭不甚被太子发现了身份却沉迷于女色魅惑,便叫她顶了那刚刚生子的瑶姬的空缺罢了。

对于一个流落在异国的王女来说,依附强者是无奈下最佳的出路,他也无意说些什么,只求能通过这位正得宠的太子侧妃,快些联络上姜之便好。

可是就在刚才,那一杯滚烫的热水泼脸后,他才隐约醒悟,不用什么姜之,光是这位王女就可以大胆而张狂地行事了。

这兄妹二人,说话做主的……居然是十七岁的王妹……这真是让他始料未及。

而这位王女为何对他这般透着隐隐的敌意,更让姬无疆百思不得其解。

脸上犹是火辣辣的,可是他并没有勃然大怒,而是继续跪伏道:“不知在下哪里让王女起了误会?若是王女信任不过在下,也当信任盛将军识人的眼光,姬如今锦衣玉食,自然是乐不思蜀。可是大王子毕竟是个男儿,怎么可一直在异国寄人篱下?”

姜秀润倒是乐了,她自然听得姬无疆看似谦卑的话语里的暗讽,便是讥讽她陪伴太子左右整日以色事人,吃香的,喝辣的,却不管身为质子的兄长的死活。

今日她也是闲,竟然有心情跟他磨上几句:“听君之言,我的兄长回到波国便是大展宏图之日了?可是波国朝堂,申后的亲眷把持朝政,一意扶植自己的儿子姜允继位。而波国之外,虎狼环视,单单梁国便是悬在波国之上的猛兽一只,随时可以吞并波国不废吹灰之力。如此内忧外患,清爽宜人的位置,君真是觉得我兄长能胜任?”

姬无疆一时被她问得一窒,无法回答。

姜秀润也是说够了,便站起身来,道:“观君身家富庶,又见识清明,若是为了求名,周遭泱泱大国,哪里不是君成名之地?波国就是行将烂掉的一枚果子,非要勉强当它是好的而食下去,便会腹泻不止,闹得自己狼狈不堪。你又是何必呢?”

就在她转身要走之际,姬无疆却是急急道:“可是姬如今在太子身侧,自然可以为波国尽一份力,若有大齐倾力庇佑,谅那琅王也无胆量吞并波国,而申家又何患之有?”

这次姜秀润连头都没有回,只扔甩下一句道:“若是君觉得女色可左右凤离梧,不妨一试,去周遭买些绝色呈上,若你送来女子,我倒是很愿意为众位佳丽铺路搭桥呢!”

从茶室出来,姜秀润的心情微微有些阴郁。

因为前世里姬无疆虽然没有如今日说得这般露骨,可是也是言语暗示着她对秦诏善加利用,助哥哥一臂之力。

螳臂当车的事情,她上辈子做了那么一次便够了。在洛安城里长袖善舞的姜姬,谁爱当谁当去。诸国的风云变幻也与她无甚关系。

抱定这样的心思,姜秀润暗自想着,回到京城,也要提点了哥哥一些,更要叮嘱嫂嫂多加留意,看看有无可疑的人故意接近姜之。

当她走了一圈,确定嫂子叮嘱她看的货色已是打包周全了后,便回到了行宫,待得明日,便要启程回洛安了。

那韩王也是得了甜头,一时与大齐亲善的念头更盛,直言田莹出嫁时,几乎没有媵妾陪嫁,实在是有些寒酸,而凤离梧来顺德时,身边也只一个侧妃,回去的路途漫漫,岂不是有些单调。

于是这环肥燕瘦的韩国美人,立时送来了三个,其中有一个据说还是田姬庶出的妹妹,名唤田静儿,竟然比田莹的姿容还柔媚几分。

姜秀润立在船坞上,看见从马车上下来的这些个环肥燕瘦时,一时心内感慨,前世里太子因为中了箭伤,留下宿疾,似乎御女无力。诸王们自然不会向太子呈献美色,捅他的心窝子。

可是今世不同,凤离梧到现在都是活蹦乱跳的,又是连纳三位侧妃入府,需求之旺可想而知。

韩王当真善解人意,送来自家宫里的几位土特产,联络感情,大家和气生财!

不过凤离梧倒是略皱了下眉,倒不是因为那几个女子貌丑。只是他正与姜秀润交好,浓情蜜意时,那韩王却送来了这么几个煞风景的。

都道女子心眼窄小,若是姜秀润若是因此吃醋,这回去的路上心内郁结,岂能好好地与他共享鱼水之欢?

不是他多想,是夜,当他要求自己的幕僚公子小姜换回女装,眠宿在他的营帐时。那公子小姜果真低着头道:“韩国新献的三位媵妾个个容貌出众,尤其是是那静姬,容貌甜美,仪态婀娜,肤白颈细,又是不到十六的年岁,正是女子最可人之时,殿下您看……要不要今晚换人侍妾,免了单调乏味?”

凤离梧漫不经心地合拢了手里的竹简道:“若不知君在孤的府里当差,还真要疑心脂粉楼里的老鸨前来拉客……那静姬许了你什么,这般为她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