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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丹心(19)

从医十余载,冷晋还真没见过这样的病例。照这样下去,两三个小时一恶化,患者怕是看不到早晨的太阳。接到病危通知书,患者的妻子哭成泪人,差点连她一起抢救。

冷晋抱着胳膊满屋转,一会自言自语一会又摇头。身为医者,他无惧和死神争夺患者的生命,但诊断不出是何病症,纵是有万般本领也无计可施。

“上干扰素。”冷晋突然双拳捶于桌面,“阻断病毒复制,争取时间。”

这个决定有点剑走偏锋,干扰素的副作用之一便是骨髓抑制,影响白细胞计数。另外还会影响肾功能和激素分泌,使检查结果变得不可靠,增加确诊的难度。

但何羽白是支持这个决定的,他认为冷晋的思路很正确——先把患者的命保住。

用药后患者的状况暂时稳定下来,体温也降了一点,这说明患者确实是病毒感染。至于是什么病毒,以目前的检查结果来看,尚无法明确。

冷晋叫何羽白先去睡会,何羽白却睡不着。他靠在病房门口,望着床上生命垂危的患者,眉头紧皱。患者的妻子突然惊醒,抬头看何羽白站在门口,抹了把脸起身向他询问情况。

没有明确的结论可告知对方,何羽白倍感无奈:“很抱歉,目前我们还不知道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怎么会突然这样,他一直特别健康。”她说着又哭了起来,“难道真像老话说的,平时没病没灾的,一病就是大病。”

“那是指上岁数的人,您丈夫才四十出头。”何羽白轻声劝慰她,“他之前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传染病的病人,或者病人家属?”

妻子摇摇头:“没,他就一程序员,天天待电脑前头,家里公司两点一线,上下班开车,上哪接触传染病病人去啊。”

也是,何羽白心想,丈夫发病,妻子应该也会被感染。

不,等等。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往冷晋办公室跑去。

“再做一次喉镜检查!”

冷晋正在沉思,突然听到何羽白的话,抬头看向对方:“你要找什么?”

“水疱。”何羽白说。

冷晋立刻反应过来:“你怀疑是成人水痘?”

“是的,病毒感染,患者发病,妻子没事,要么是她小时候得过水痘,要么是打过疫苗。”何羽白的语气十分肯定,“入院时的喉镜检查没有发现,是因为病情还未进展到那个程度。”

点点头,冷晋起身往病房走去。成人水痘并不罕见,罕见的是水疱并不发在体表而是体内,极易误诊。

喉镜检查在患者的气管上发现初起的水疱,冷晋立刻刮取组织液加急送检。电镜检查发现送检的样本内含有疱疹病毒,确认了何羽白的诊断。

制定好用药方案,冷晋从办公室出来,看到何羽白正在收拾包,说:“都这个点儿了,你还回家?去我办公室睡吧。”

“回去冲个澡。”何羽白拽拽领口,“换件衣服,昨天我也没回家。”

“哦对,昨天你夜班。”冷晋回头看了眼白板上写的排班表,“稍等一会,我开车送你。”

何羽白摆摆手:“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就行。”

抬腕看了眼表,冷晋嫌弃地皱皱眉:“凌晨两点多,万一碰上坏人怎么办?你要是出事,老季得掐死我。”

“我又不是小孩子……”何羽白小声嘀咕。

“嗯?”冷晋没听清。

“没事。”何羽白扁扁嘴,“我等你。”

看何羽白摆出副略显孩子气的表情,冷晋突然有种伸手胡撸一把那头卷毛的冲动。

他早就想吐槽了——小屁孩,还烫头。

TBC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我笑了……冷主任你是不知道有自来卷的存在么?

第17章

一区有位常客,大家都管她叫颖姐,五十六岁,乳腺癌合并甲状腺癌。年前冷晋给她做的手术,每隔二十天来病区做一个疗程的化疗。颖姐爱漂亮,化疗头发掉光了就裹上丝巾,每天还坚持化妆,把苍白的病容遮盖在五彩斑斓的化妆品之下。

她归徐艳管床,每次来做化疗都给徐艳带一堆自己亲手做的甜品,病区的护士们也有份。她每天笑盈盈的,不管化疗多难受,从不刁难医护人员。徐艳感慨说像颖姐这样心胸开阔热爱生命的人,即便是得了癌症也能比同状况的人多活几年。

这一次颖姐来化疗,可只有何羽白手底下的床还空着。冷晋安排她住到二十三床,还是由徐艳管床。

何羽白早起查房,看完自己管的患者,顺手拿起颖姐的诊疗记录过了一遍。徐艳大夜班,这会正睡着,还没到叫起床的时候。当然他不会发表意见,以免造成徐艳的困扰。

“何大夫,之前没见过你啊,刚来的?”颖姐笑眯眯地打量着他。

“嗯,才来不到十天。”何羽白放下床头记录板,又看了眼输液袋,确认不需要叫护士,“您怎么没叫个家属来陪床?”

“都忙,老公是狱警,闺女天天加班,儿子还在念大学。”颖姐越看何羽白越喜欢,这小大夫年纪轻轻却能管床了,看来是有大本事,“何大夫,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何羽白说着,示意颖姐自己想看下她的刀口。

颖姐解开病号服的扣子,大大方方地让他检查。甲状腺切除的刀口如同一条细线,愈合得非常好,足见冷晋的缝合技术之高超。乳腺切除使用的是环切术,为爱美的颖姐完整保留了女性特质。

颖姐听何羽白念叨冷晋技术好,笑呵呵地说:“进手术室之前,我跟冷主任说,他要是全给我切了,不如直接在手术台上捂死我算了。”

“但是对于医生来说,患者的命更重要。”何羽白细心地帮她整理好衣服,“冷主任这样做,肯定也是综合分析过你的情况才做决定,一般来说,恶性肿瘤,全切比较保险。”

“死就死了,儿女都长大成人了,老公也健健康康的,我知足。”颖姐坐起身,满不在乎地冲隔壁床的病友抬抬下巴,“是吧,吕老太太,这女人啊,要是不美,活着多没劲。”

“你啊,就是个狐狸精。”吕老太太笑着调侃她,“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跟老公那么腻呼。何大夫,你可不知道,昨儿晚上她跟老公视频撒娇,哎呦,听的我都替她脸红。”

颖姐阴阳怪气地叫道:“呦呦呦,你跟你们家老叶腻呼的时候,怎么不脸红?何大夫,我看她没毛病,就是想让老伴儿脚前脚后的伺候。”

听着这老姐俩调笑对方,何羽白只能以微笑来回应。

午休回来,何羽白查房,听到卫生间里传来颖姐的呕吐声。化疗反应,即便是吃了减低反应的药物,大多数人也还是会恶心反胃。

问护士站要了几块巧克力和水果糖,何羽白给颖姐送到病房。颖姐感动坏了,拉着何羽白的手,没说几句话就扯到给他介绍对象上去了。

徐艳在旁边听了,出声劝道:“颖姐,我们何大夫可是哈佛医学院的高材生,将来有大出息。你那些三姑六婆家的孩子,别瞎给介绍,回头再把我们何大夫给耽误了。”

“这妮子,瞧不起人咋的?”颖姐嗔怪道,“搁外头再大的出息也不如回家有个体己的贴心人疼,越是像何大夫这样的,越得找个会疼人的。俩人都忙事业,家还不散了?”

徐艳撇撇嘴角。

“颖姐,我不着急。”何羽白在一旁打圆场,“您要是有合适的,给我们病区其他人介绍吧,净是单身的。”

颖姐的眼睛里闪烁出光芒:“诶,我看阮大夫不错,他有对象了么?”

“阮大夫有心上人,您还是放过他吧。”徐艳真是服了这热心肠的姐姐。

颖姐哼了一声:“找个自己爱的,不如找个爱自己的。”

这时何羽白的手机在兜里震了震,他拿出来一看,是冷秦发来的消息,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