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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丹心(83)

高血压和糖尿病可以确诊,而且何羽白估计患者恐怕已产生心衰。

“到场情况?”他问随车医生。

“哦,是在一间廉价的出租屋里找到的患者,没有其他人在,可能是他自己打的120。我们到那的时候发现他在沙发上坐着,全身都是冷汗,但意识淡漠无法问诊。在车上测的血压是240/130,心率130。”随车医生说着,把记录板递给何羽白。

何羽白快速扫过一遍,立刻要求急诊护士推B超机过来。超声显示患者双侧胸腔积液,心包积液,心房增大,证实了他刚刚的心衰推测。

“心力衰竭、呼吸衰竭、高血压、糖尿病。”何羽白下完诊断,转头安排护士协助自己进行抢救工作,“上无创呼吸机,抽血验急诊生化血气,速尿两支静推,硝酸甘油走输液泵,西地兰稀释慢推……哦,导尿记尿量。”

护士边剪患者的衣服边皱眉抱怨:“妈呀,这人臭死了,几个月没洗澡了吧。”

“妹妹你可知足吧,这都在车上散了老半天味了,刚抬他的时候差点给我呛吐了。”随车医生也皱起脸,“他那屋跟垃圾场一样,剩饭剩菜都长毛了也不知道收拾一下,就那么堆在桌上让蟑螂啃……我跟你说,要是多待上五分钟,我估计能瞅见耗子。”

护士被恶心了一脸,秀气的眉毛拧做一团。她拎起剪下来的脏衣服,转身扔进医疗废物垃圾桶里。

何羽白也被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熏得脑仁疼。等药都用上、患者呼吸和血压逐步平稳下来,他才退开几步喘了口气。

他转头问随车医生:“没有亲属信息?”

“没有,到那都昏迷了,问也问不出来。”随车医生冲护士抬抬下巴,“衣兜里有身份证么?”

护士忙不迭地摇头,刚已经找过了,兜都是空的。现在打死她也不会再把那堆垃圾翻出来摸一边,简直是生化武器。

何羽白又问:“有没有带他的手机来?”

“哦对,差点忘了。”随车医生将放在制服兜里的手机摸出来。他在手机上套了个无菌袋,感觉从那屋里出来的东西,没沾上超级细菌也差不多了。

“谢谢,麻烦你了。”

何羽白接过袋子。那里面装着一部非常老式的翻盖手机,再搁两年绝对能列入古董。手机呈开机状态,他调出通讯录,发现里面只存了三个电话号码。

一个个试吧,他想。

照着号码用自己的手机拨出第一个,响到断,没人接。第二个同样,到了第三个终于有人接起,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哪位?”

“你好,我是大正综合医院的何羽白医生。”

“有事儿?”

“是这样的,我们医院刚收治了一位无名患者,心衰,正处于昏迷状态。大约六十岁上下的男性,眉毛上有一颗黑色的肉痣。他的手机里存有你的号码,请问,你知道他的个人身份信息么?”

听筒里一阵沉默,等了一会后他听到那边问:“能活么?”

“积极治疗的话,心衰可以逆转。”

“甭治了!像那种人渣死了干净!”

何羽白一愣,紧跟着听到那边“啪”地挂断电话。

TBC

第65章

考虑到患者暂无亲属和资金上的支持, 何羽白将人收进病区而没往ICU送,叮嘱安兴给安排为重点监护对象。重监病房就在护士站旁边, 当班护士一抬眼透过门上的小窗就能看到患者,便于出现情况及时反应。

血检显示患者肌酐高达七百,说明肾脏也开始衰竭。何羽白赶紧下单加药, 又去护士站叮嘱管床护士注意观察尿量。到了护士站, 他看到安兴正在重监病房里不知道忙活什么,于是敲敲门进去。

窗户被打开了,房间里的味道没有一开始把患者挪进来时那么重。何羽白见安兴用纱布给患者擦洗身体, 也戴上口罩挽起白袍袖子过去帮忙。

“诶,何大夫, 我来就行了。”安兴忙拦他。

何羽白弯弯眼睛:“没事,两个人快点。”

“那你等会, 我换盆水, 都成墨汤子了。”安兴端起污水去卫生间倒掉,又打了一盆干净的温水回来。

边帮患者擦洗,何羽白边问:“怎么就你自己, 没叫个帮手?”

“丫头们都嫌味儿,又是个男患者, 不好安排她们来弄。”安兴耸了下肩膀, “屋子里熏这么臭,谁来谁捂鼻子, 擦出来利索。”

“没有哪个护士长像你似的, 把自己当长工一样。”

“那就拜托你下回别往病区收这号病人啦, 何大夫。”

何羽白为难地望着患者憔悴的病容,叹息道:“救护车是从廉租房把人接来的,我看他连病区床位的钱可能都负担不起,更别提ICU了……肌酐那么高,要是控制不好,还要血透,更烧钱……刚按他的手机通讯录打电话,好不容易有个人接了,结果告诉我别救,随他去死。”

安兴皱了皱眉毛:“这岁数,一身的病,还没个人照顾,也是命苦。”

何羽白点点头:“我待会再跟那个人打一个电话,至少问出患者的身份信息。”

“号码给我,我打,你说话语气太软,一听就好欺负。”

“……”

何羽白刚想为自己争辩一句,突见患者抽搐了起来。他同时注意到监护仪上的数据没有特别大的波动,仅仅是心率和血压略有提高,于是喊道:“像是癫痫!拿支安定来!”

安兴扔下纱布冲进护士站,取来药物注入输液管里。患者很快镇定下来,何羽白叮嘱安兴暂时先别继续擦他了,等下推去照个CT,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诱发的癫痫。

下了手术冷晋喊何羽白一起去吃午饭,进屋看见他举着张颅骨CT片对着窗户看,悄悄走到人家背后,突然“哇”了一声。何羽白正全神贯注地看片子,冷不丁吓一跳,条件反射地将片子“啪叽”拍冷晋脸上了。

一手举着片子,冷晋一手捂着鼻子问:“能不能温柔点?”

何羽白气恼地瞪起眼,抬手捶了下他的肩膀。冷晋作势要揉,忽然偏头闻闻何羽白的手,皱起眉毛:“你刚摸什么了?”

“人啊,还能有什么。”何羽白自己闻了闻,也皱起眉头。他洗了好几遍手,味道是袖口沾到的污水发出的。

“哦,刚听徐艳说了,上午送重监一个,正准备等下去看一眼。”冷晋举起片子,眯眼对着阳光看了看,“颞部有个局部脑组织软化灶,陈旧性颅骨骨折……这都愈合了,你还看它干嘛。”

“刚患者突发癫痫,我让给拍的片子。”何羽白脱下白大褂扔到椅背上,表情略显忧虑,“早晨刚送来的时候,患者四肢肿得像面包,没办法做全面触诊。我刚去检查了一下,肿消了点,然后发现他左侧肢体没有自主活动,肌张力也高……我还说他怎么臭成那样也不洗澡,原来是左半边几乎瘫痪了,应该是受伤之后没及时治疗,造成了不可逆的神经损伤。”

“现在什么情况?”冷晋问。

何羽白掰着手指头给他数:“心衰肾衰呼衰,还有高血压和糖尿病,呐,加上这张片子,偏瘫和癫痫也确诊了。”

“嚯,没个好地方了快。”

冷晋的嘴角直往下撇。重病缠身的见得多了,可一口气赶上这一大堆问题的还真少见。

“嗯,怪可怜的,自己一个人住在廉租房里,也没个人照顾。听随车医生说,那地方就像个垃圾场。”

想起刚刚闻到的臭味,冷晋点点头,深表赞同。

安兴敲了下门进来,对他们说:“患者名叫盛全,是保外就医的服刑人员。第一个号码是他的监督员的,早晨何大夫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忙,没顾得上接。第二个号码是他朋友的,说尽快赶过来。第三个号码是他儿子的,非常坚定地拒绝来看自己的父亲。”

何羽白与冷晋对视一眼,问:“他有说为什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