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情抄(12)
门外,赵谦的人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了。
“贺王在这里,谁杀了他就是一等的功劳!”
护卫再顾不上赵仕流,忙扶起贺冲海往后门杀出去。
赵仕流还想追,却给贺彦晞一把搂住了腰,回过头,只见他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哀求道:“姐姐,算了吧。”
他勾起笑来,一手捏住了贺彦晞的下颌,恢复原本清亮的声音,说:“真是个好孩子啊!”
有那么一会儿,贺彦晞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父王苦心孤诣经营了数十年的基业在一夜间就灰飞烟灭了。
而他欢欢喜喜娶回来的妻子不过是来刺杀自己父王的细作!什么情投意合不过都是做戏罢了。
贺王宫城虽然给赵氏父子占领,但是贺冲海却出逃在外,他手下还有惹八冲、楷巴冲等人,统领溪州本城其他地区。
但是明州土酋王董冲山却早已同赵谦联合在一处。
王董冲想要他攻下溪州后靠近明州的洗罗这块地盘,赵谦很爽快的答应了。
贺冲海逃离宫城后,败走猛峒,此地约有百余兵士驻扎,于是据守营寨。
赵仕流领兵追击,贺冲海再次败逃,至洗罗,想要求助王董冲,给围杀。
之后贺冲海手下诸将纷纷降服赵谦,领地都归于赵谦手中。
于是将溪州重新规划,命名为锦溪、施溪、富溪、灵溪、源溪,总称溪州。
又征服并削平了吴著冲余党惹八冲、楷巴冲等,其地皆为瑊所兼并。
贺彦晞给拘在一间不大的木房里,他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但他知道自己成了一个囚徒。
一个没有生路的囚徒。
他一开始觉得愤恨,但又觉得害怕,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复杂的情绪渐渐淡了,只有一个念头在他心里渐渐明晰了起来。
他想见赵仕流,再见他一面。
可是每天只有除了给他送餐的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人来过这里。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这样才能见到他。
可是他吃得并不好,原本就消瘦的人愈发显得消瘦了,一张脸惨白无色。
大约是一个月后的那天下午,他躺着床上,整个人都没有力气,只是颓丧着。
有人打开了那扇木门,一丝柔和的暖光照了进来,落在他苍白瘦削的脸上。
他的双眼很深的凹陷下去,两颊干瘪,没有一点血肉,头发像是枯草一样地堆在脑后,脸庞。
可是他甚至没有力气抬眼去看看走进来的是谁,他只是不抱希望地转着眼珠子,缓慢地向门口移去。
然后,他看到了赵仕流。
他这时是一身男儿装扮,虽然面相柔美,但是他那凌厉的眼神完全不会让任何一个人产生轻视调戏的念头。
他手上提着一个食盒,并在桌上打开了,将里面的饭菜拿出来一一摆开。
“我想你应该是饿了。”
贺彦晞闻到了食物的芳香,这使他慢慢支起了身子,将靠在床头的拐杖拿起来,走到桌边坐下了。
看到那丰盛的饭菜,他有些欢喜,也有些害怕,问:“这是我最后的一餐吗?”
赵仕流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色,眼里有些了心疼,他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太压抑了,就有些故作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轻松地笑着:“我希望不是。”
贺彦晞没有看他,只是默默地大口地扒拉着饭菜,就算是马上就要死了,他也要先满足了他的食欲。
但是他并不痴傻,他只是有些自卑懦弱,并且不敢表达自己的意见。他知道自己是贺王的儿子,赵谦没有理由会放过他。
他要是活着,贺王的部下极有可能将他作为傀儡,以复仇的由头煽动其他人闹事。
尽管赵谦已经攻下了溪州,但他还没有完全坐稳,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威胁到他。
“我父王,还是给你杀了吗?”
“是的,你父王的部下也已经归顺了。”赵仕流顿了下,才说,“过两天,我就要离开这里,到中溪州去,父王任命我统辖此地。”
贺彦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低着头,有些痴傻的呢喃:“扇儿姐姐呢,我想见她。”
“没有姑扇儿,那是我骗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他抬起头来,望了赵仕流一眼。
他的神情是那样的凄切,几乎要叫人生出不忍来。
赵仕流觉得很过意不去,有些刻意地解释:“我很抱歉,但是,为了我父王,我不得不这样做。”
“所以……都是假的吗?所有的感情都是假的?”
赵仕流说不出话来,他有些瞠目结舌地望着这个人,往事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但更多的,他感觉到的是羞耻,他几乎不愿去回想这件事情。他想自己以后也绝不会在使用男扮女装这样的手段。
“不……并不都是假的,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但是……如果我是真的喜欢你呢?”贺彦晞咬住舌头将这句话讲出来,他几乎是要哭了。
他觉得自己拒绝了不了赵仕流的魅力,不管他是女人还是男人,都对他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使他害怕,又使他沉迷。
赵仕流并没有马上对这句话做出反应,他觉得惊诧,却不是因为这句话的意思而惊诧,而是因为贺彦晞这个人,他自觉自己了解他,他根本就不是可以大胆说出这句话的人。
但是,他现在说出来了。这使他觉得很怪异,感觉是很微妙的,他说不出来这时什么。
他觉得是自己扮姑扇儿误导了他,使他产生了错乱,他有必要负起这个责任。
于是他一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很温和地安抚着他:“没关系,你只是有些糊涂了,这是我的错。”
贺彦晞感受到他和善的态度,就很小心地向他靠了过去,像是孩子寻求着母亲,依靠地伏在他肩头。
他有些惶惑地说:“我不知道……”
赵仕流搂着他的肩,手掌落在他肩头,那纤细的手指总是让他很容易产生错觉。
侧过头,可以看见他微垂着的,饱含温情的眼,往下,是他的鼻梁,窄薄的嘴唇,微微抿着。
或许是出于一种临死前的决心,也许是其他的,他突然扬起脸,贴上了他的嘴唇,唇齿间是温热的。
一闪而逝的眩晕感。
赵仕流一掌就将他拍开了,他跟着椅子翻到在地,跌倒在了地上。
即使很狼狈,他却毫不在意地傻笑起来,手指轻轻摸着自己的嘴角,有些得意地说:“我亲到你了。”
赵仕流给他轻浮的态度惹火了,尤其是他那副痴迷的情态,让他像是受了浪子调戏的妇女一般觉得屈辱,斥了一声:“你给我清醒一点,再敢放肆,我就杀了你。”
转过身就要离开这里。
贺彦晞立马收了那副痴态,有些慌张地爬上前去,将他的左脚抱住了。
他低声哀求着:“不……别走……我不敢了,我害怕,你再陪陪我吧,就一会儿。”
赵仕流低头看他,他蜷缩在地上,低声下气的模样显得那样可怜,可是他这时却生不出半点同情。
他觉得自己很恼火这个人,但具体在恼火什么,他又说不清楚。
就很坚决的说:“你放开。”
“那你不走。”
他没有说话,沉默了下来。
贺彦晞将头搁在他靴子上,轻轻地碰触着,突然,他微微抬了抬脸,将嘴唇贴着了他鞋面上。
“神明,请原谅我。”
赵仕流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破碎了。
“神明会宽恕一切。”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接受了他的爱意,他只是有些惊讶。当他臣服在自己脚下时,无可否认,这给他一种兴奋的感觉,可是他又是孱弱的,于是可怜削弱了兴奋感。
可是谁又能证明那不是喜欢呢?
他挑起鞋尖,抵着了他的下颌,这使他可以自上由下地俯视他,将他虔诚而渴望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