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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情抄(7)

作者: 西河素月 阅读记录

这给她一种微妙的悸动,这是一种她没有预料过的感觉,所以她很快就将身前的人推开了。

只是脸上仍然挂着那副柔和的笑容,仔细看,她的眼在这一刻是无韵味的,显得有些刻意了。

她拿指腹摁着贺彦晞的眼角,轻柔地擦拭他的泪水,打笑说:“你怎么这般爱哭,究竟你是女孩子还是我是女孩子?”

贺彦晞有些不好意思,嗫嚅着说:“我平常不爱哭的。”

姑扇儿笑了笑,好似要说什么,眼睛却突然瞥见了什么,就停住了,一手抬起他的下巴,扭过他的右边的脸来,细细看了,说:“哎,你脸上给荆条划伤了,上面还有细刺呢。”

贺彦晞没在意,凑近脸来:“姐姐替我拿了吧。”

姑扇儿就贴近脸去,仔细辨别扎进他肉里的细刺,伸着两根手指,轻柔地拈了出来,还凑在伤口上吹了吹。

贺彦晞的半边脸就给她吹红了,连皮带肉的红。

一双眼只是往她那边溜,就溜到了她那微微张开的嘴唇上,隐隐可以看见伏在牙齿后面的一点点腥红,是她滚烫的含着热气的舌头。就有些心浮气躁地咽了口口水,呼吸粗重了起来。

姑扇儿斜睨了他一眼,如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松了手,退开了,故意逗弄他似的,说:“咱们该回去了。”

贺彦晞将她手捉住,红着脸喊了一声:“姐姐……”

“怎么?”

“就是……我可以……你一下……”

“什么?”

贺彦晞不敢说了,只是羞怯地望着她,一手抓紧了拐杖,来来回回地摸着上面浮起的花纹,一手心的汗,摸得滑腻腻的。

姑扇儿走近几步,将他那只滑腻的手捉住了,五指蹭着五指,紧紧地弄住了。

接着她的脸就靠近了,近到他可以看清她脸上细小的茸毛,近到他心脏剧烈地跳,近到他闭上了眼睛,不敢直视那倏地逼过来的眸子。

她嘴唇挨着他的,隔着一线的距离,悠悠地吐了一口气,就擦着他脸颊移开了。

他恍恍惚惚地,好似是吻了,又好似没吻,只觉得一股炽热的气息喷在自己的嘴间,烫得他嘴皮发麻,手脚发软。

待他缓过神来,睁开眼,身前已经没人了。

转身看去,姑扇儿已经往山下走了十几步,她身后的长辫轻快地荡起又飞速落下,像一柄不断开合的红面黑骨的折扇,姿态潇洒。

第6章

贺王的宫城里连着办了两天的宴席,佳肴美酒流水般地搬上桌,戏台子搭起来,锣鼓喧天地搬演着一出又一出的戏。宫殿里灯火煌煌,将整个王城照得通明,白昼一般。

姑扇儿在席间坐着,就见新班子里一个唱戏的武生拨开人群,走到她跟前来,凑在她耳边低低地喊一声:“总爷!”

姑扇儿瞥了他一眼,就站起身,向旁边坐着的贺彦晞说了一声:“我离开一会,就回来。”

就离了园子,走到外面靠墙的一个暗处站着。

那武生跟了上来,打量了一下身后,见没人跟着,就走到姑扇儿身边,一面警惕着,一面低声说:“总爷,不是说要刺杀贺王,不管得没得手,都不要在贺王宫城多作逗留吗?”

姑扇儿低眉道:“你昨晚也看见了,他身边有护卫拦着,我根本近不了身。”

武生有些恼火:“那也该立即收手,怎么一转眼你就跟贺王的儿子定了亲,这太危险了!”

姑扇儿说:“你放心,我有分寸,贺王是精明,可是他儿子却很好糊弄,我嫁给他,正好可以潜伏在贺王身边,才有动手的机会。”

武生皱了皱眉头,说:“可你到底不是女子,他再糊涂,相处日久,难保不会给他瞧出端倪的,还是——”

他这话说到一半,就听见有脚步声一顿一顿地往这边过来了,忙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说:“有人来了,总爷万事小心。”

姑扇儿笑了笑:“你就在外面等我的好消息吧。”

那武生点了回头,一闪身,翻过矮墙,到那一边去了。

原来这姑扇儿是成州刺史赵谦的儿子,原名叫做赵仕流,自幼聪颖敏捷,十分有智谋。

赵谦原是江苏人士,祖上世代为一方郡主,家世显赫。后来苏州发生战乱,那时统治苏州的是节度使陆仟,他无意之中知晓了陆仟的图谋,此人野心勃勃,又刻薄寡恩。他怕遭受到此人的打击报复,就率领部众投奔了远在长沙的南楚王钱益。

只是南楚王钱益并不看重他,随手就打发他做了成州的刺史。

成州地处偏远,又是个贫瘠之地,旁边还有各路土酋王上赶着来打劫压迫,民不聊生。

而这其中力量最大的一支就数世居在此的贺冲海。

他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窝在成州这个鬼地方受气,就一意图谋打败贺冲海,将溪州纳入囊下。找了手下谋士商议,只道敌我力量悬殊,不可强攻,只能智取。

就有了赵仕流扮舞姬姑扇儿席上行刺一节。

赵仕流原就生得俊美温润,虽然有一身好武力,身量却很纤细,拿女子服饰装扮起来,修了眉毛,摸了脂粉,便是他父亲也看不出端倪来。

走过来的人是贺彦晞,他见姑扇儿久久地没有回来,就出来寻他。

赵仕流笑着哄了他几句,就同他走回席上坐着,看了一会戏,就托说困了,回了屋。

赵仕流住在宫城东面的一间偏院,两层的木楼,离准备的新房有一段距离。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听见鸡鸣叫过三遍,就有礼官先生过来向屋内送亲娘子请求发轿。

赵仕流坐在楼上寝房里,昨日夜里便已经梳妆打扮好了,在床前坐了一夜没睡,只是偶尔眯了眯眼睛。

他原先一贯梳辫子的长发已经挽了起来,梳成浑圆的一团发髻,堕在脑后,髻心缠着一道道的红绳,插上银簪珠钗,戴一朵时新鲜花,扎上青丝帕子。

脸上开过脸,铰了汗毛,扑上一层细粉,就跟剥皮的鸡蛋似的,愈发得白净柔嫩。

耳边坠着手腕那般大的两个银圈,他原是没有耳洞的,为了不露马脚,就叫妇人拿银针扎了,戴上的。

手上也要戴十数个细细的手圈,银晃晃的,手腕稍动一下,就是叮当当一阵作响。身上穿着露水衣裙,一身大红色,簪金戴银,花纹繁复。

这时送亲娘子要他下楼了,依照娶亲的规矩,是要哭嫁的,他便伏在枕上假模假样地哭了一阵,蒙了丝帕,半推半就地由两个颇有贤名的妇人搀扶着下去了。

新郎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他这时打扮得很精神,一身崭新的蓝布衣裳,腰束红带,头裹刺花帕子,面泛红光,比起平日里那副窝窝窝囊囊萎靡不振的样子,要显得精神多了。

见到赵仕流,他一双眼都亮了起来,激动得不知道怎么是好,就跑上前,将他的手捉住,紧紧握在了手心里。

“该拜天地、祖先了,不然要错过时辰了。”送亲娘子在旁边提醒。

就摆上垫子,引两位新人在堂前跪下,磕头拜过天地、祖先,扶将起来。

花桥停在大门外正中间的院子里,前后站着四个年轻后生,举着火把,将灰蒙蒙的庭院照得豁亮。

梯玛——也就是老土司,类似汉人称的道士。他将早准备好的母鸡拿出来,一手掐着鸡的翅膀,将鸡冠子咬下来,接了血,撒在花轿前面祭祀轿煞、轿神。

贺彦晞将拐杖递给旁边的人,转过身,单膝在姑扇儿跪下来,两手撑在地上。

他的背脊并不宽厚,甚至有些单薄,赵仕流犹疑着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回头看送亲娘子:“还是算了吧?”

贺彦晞却很坚持:“不,我背你上轿!”

赵仕流只好伏身在他背上,两手环住了他脖子,偏头看到他微红的脸颊,心里有些淡淡的欢喜,也有些淡淡的忧心。

和一个男人拜堂成亲,并且这样郑重其事,并且告知神明,可是……神明是不会承认的吧?神明会宽恕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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