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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上之臣(113)+番外

这满堂富贵,竟似盛不住他周身的萧寂。

霍溶缓步到了他跟前,也看着他手上。

先前在议厅,佟琪呈上去的婚书被凌渊拿走后一直揣在他手里没还。

这东西他自然是要来讨回去的。所以,凌渊就算是等着他上门,也是有道理的。

“知道它的来历吗?”霍溶自行拖来张椅子,自若地坐在他对面。

凌渊保持原有的姿势静默了又有半晌,才缓缓直身,扬起手里的纸放到一边,“她去通州的次数极少,十年里总共也只有两次,第一次还很小,第二次是在那年冬月。

“这婚书她是怎么跟你签的?这指印又是怎么按下的?这‘沈琳琅’又是怎么回事?”

他目光炯炯,自有上位者的气势:“你履历写的是祖籍云南,听这口音却不像。——做了假的?”

稍顿,他半阖眼打量他,又漫声道:“做了假档案的霍将军从兵部到卫所都没有人看出破绽,看来来头不小。四年前就盯上了她,四年后又追到了南康卫,霍将军对她有什么目的?”

这便是当下盛名远播的武宁侯,即便句句犀利入骨,也不见他有半分失态。

霍溶望着他,缓缓地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听说侯爷去找过她了?”霍溶不躲不闪回视过去,“侯爷久居高位,一定还没有想过,为什么她今日要承认这纸婚书。”

凌渊眼内有锐光。

“我就不拐弯抹角了。”霍溶收敛神色,散漫靠住椅背坐着的他,隐隐间也有着睥睨天下般的泰然,“她的昏迷是个阴谋。你们以为的她在佃户家昏迷的那段时间,实质上她跟我在一起。”

凌渊抬头。

“你知道是年遭灾的钱家吗?”霍溶道。

凌渊收回目光,半日道:“詹事府主薄钱滁,三年前卷入东宫内政,犯事被诛。”

“她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答完,他问。

“她跟我一道坠崖,后来其实并没有被什么佃户救下,反倒是她救了我。所以失踪到钱滁家出事这段时间,她都因为被追兵围困而跟我呆在通州城西的山上。

“婚书就是那个时候立下来的,那半个月里她一切正常,但是之后她离开我,却是在佃户家醒来。”

“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包括佃户在内的这伙人他们并不知道跟她在一起的还有一个我。

“只有我知道,那是他们编造的谎言,而这纸婚书,就是证据。”

凌渊紧锁的眉宇掩藏不住寒光也藏不住惊愕。

“当真?”他嗓子眼有些干哑。

“如果是假的,这张婚书不可能会存在。”霍溶漠然回道,字句之间尽显凝重。

屋里陷入静默。凌渊再度失神。

半晌,他道:“她从来没有跟我们提起过。”

“她自己都不知道,你让她怎么提?”

凌渊又看过来。

霍溶执起婚书,端详着上方字眼:“她在离开我之后到佃户家之前,遭遇了一些事情,她受过重创,结果也就是你们在佃户家看到的那个时候的她。

“她把和我在一起的这段记忆全部忘却了,包括我这个人。从始至终她只记得坠崖到醒来后她是在迷糊昏睡之中。”

第143章 徐将军凭什么质问我?

“你的意思是,她当年的创伤是人为所致?”凌渊瞬间找到关键,“佃户是什么人?”

“不清楚。”霍溶收了婚书,抬头看过去,“前阵子我派了人去通州查过,但她说的那佃户已经找不到了。

“这跟我预想的结果一样。

“可是毕竟我没有实地去过,当时除了大病初醒的她之外,也只有你算是最有力的见证人。

“所以我以为,比起纠结她的归属,或者想要针对我,眼下的你更应该立刻遣人回去,或者亲自回去调查这件事情。

“不管怎么说,武宁侯的势力和实力都大有用武之地。我觉得,这些人不曾杀她,却只是让她失忆,一定不是偶然的事情。”

凌渊凝眉沉思。“你认为是什么事情?”

“目前已知有关联的事情是钱家。但是她告诉我,她回到京师之后,又无故昏迷过一次,而那个时间,恰恰好是令尊遇难之前的那一日。”

凌渊默然,半晌道:“那是初七。她跟着家父家母去兵部侍郎家做客。”说完他看过来:“你的意思是,她的昏迷,也跟家父的事情有关?”

“我不敢肯定,但她失忆的缘因委实蹊跷。”霍溶道,“查出这段往事,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目前看来很可能事关我们三方。

“我想知道既然她昏迷在佃户家,那当初去给钱家送信的人又是谁?而她失去了那半个月的记忆,她也需要找回来到底是谁干的。

“至于侯爷你,她从通州回到京师后的那几次昏迷,导致她持续了多年的头痛眩晕之症,而这几次事件又距离令尊出事的时间那么相近,我以为,这里头也有着某种联系。”

凌渊虚望着前方,扶着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攥动了几下,最后停在杯沿。

屋里的空气像是凝滞住,让人隐隐透不过气来。身旁窗下悬着的铃铛在不时地发出一两声脆响,如同小姑娘压抑着的呜咽。

“你是谁?”沉默的最后,他问。

……

凌渊走后长缨又坐了一阵才出来,吴妈他们先前均是站在门外的,看模样是都听到了,神色都有程度不同的不自然。

不过都没说什么,进屋收拾的收拾,传饭的传饭,安静得很。

长缨胡乱吃了些东西,又整理了一下手头事,少擎回来了,说及凌渊正派人声势浩荡地接连传讯所有传过谣的将士,谭绍方才又发布了命令悬赏通告,整个卫所如今都是躁动的。

长缨琢磨着,又问:“码头那边呢?”

“有小部分人在传,看模样还是昨夜里传谣的那一帮,目前还没有新的消息。”

没有消息不等于就是好消息。

卫所里尚且有谭绍他们压住,码头那边又如何是好?

自然,她也不是漕运司的人,不受他们约束,就是当面议论她,她也不会在乎。

可河道直通京杭,消息到了码头,便也很可能会传去京师——

说着话的时候谭姝音来了,她提起精神准备解释。

谭姝音压着她手背什么也不让她说,反倒劝着她喝起她带过来的参鸡汤。

“你看看你这小身板,要不是武功好,苏馨容都能徒手把你干倒,多吃点!回头才有力气剥她的皮!”

长缨听完便知什么都不必解释了。

但苏馨容这里好办,关键是她这消息渠道究竟哪来的?

想到这里她把汤喝了:“你坐,我先出去一趟。”

苏馨容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会一败涂地。

她带着绝对的信心去到卫所,以为沈长缨这次一定是逃不掉的,要知道她害死的可是凌渊的父亲啊!

他堂堂武宁侯,怎么可能会包庇自己的杀父仇人?

就算他那番托辞是真的好了,就算他真对沈长缨有什么想法,又怎么可能会敌得过仇恨呢?

可结局彻底出乎了她的意料。

这当中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而刘蔚没有告诉她!

可是当年凌家对沈璎的绝情又是摆在那里的,凌渊这次一来也的确对她动了手,到那儿还是正常的,又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对了,定然是那日沈璎在凌家发生过什么,自从霍溶闯到凌家把沈长缨接出来之后,翌日凌渊还让她引路去了码头,后来还留她在屋里说话,也就是那时她才上前跟刘蔚搭的话!

那究竟又是发生了什么,使得凌渊改变了态度?

“徐将军!徐将军——”

正坐在窗下干等着凌渊的人上门的时候,院门口丫鬟的慌张的声音已经先传了进来。

她也生出了一股慌张,站起身,只见本该在养伤的徐澜正不顾伤势阔步自外面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