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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上之臣(181)+番外

“不必。”杨肃坐起来,“先看看凌渊会怎么做。”

杨际出手刁钻,戏园子里颂唱凌晏生前事迹,并没有提到半句长缨的不是,至少百姓看完戏后如何做,跟他可没有半点干系。

甚至连凌家都不能凭这点正面回应。

你若正面回应,那便正中了奸人下怀,反过来站在道德高端指责他不是。

而他若是出面帮长缨,也容易让事情变复杂。

但杨肃连等了两日,也没见凌渊有什么动静,而街头议论愈发热烈。

到早朝这日,他早早到了宫中,自凌渊到来起就眼不错珠地望着他。

凌渊却神色如故,依旧冷脸一张进了殿,就连杨际到来时也未曾流露出半点波动。

杨肃开始凝眉,几乎要怀疑凌渊是不是真打算认怂?

照例是轮流议着朝政日常,身旁不远的凌渊眼观鼻鼻观心十分镇定。

杨肃开始琢磨倘若凌渊真不应战,那长缨被杨际整的这一出,他又该怎么拉她出来为好?

就觉得身边有人走出来,而后举着厚厚一本折子朗声朝上:“漕运总督府多年疏忽治下,自总督起至督催,上下各级贪赃枉法官官相护,臣亲查证据在此,恳请皇上严查!”

满殿文武,包括门槛外头立着的官员们听闻此言,俱都齐刷刷抬头望着殿中的凌渊。

杨肃也蓦然顿了一下,看过来。

漕运总督府为顾家总揽多年,后又在刘蔚事件事被他设计让杨际撤换了自己人担任总督,不管怎么说自皇帝与太子有皇权之争日起,除去顾家门生及太子拥趸,余下大臣均以中立之姿临朝。

更莫说如朝中几户世家,更是轻易不会掺和宫闱之争。

杨肃是预想过凌渊会有反击,却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样的雷霆之势进行反击!

他以武宁侯之尊公然出列弹骇,竟是要拿漕运下手直捅东宫的心窝子?

杨肃扭头看向侧上首立着的杨际,来了点精神。

杨际眼底有锐光,皆落在掷地有声的凌渊身上,看模样确实也没防着凌渊会来这一出。

漕运在东宫与顾家手上的事朝野皆心知肚明,但明面上没人敢说。

如今凌渊告的是漕运司,岂非与他抬出凌晏来逼迫他端正立场的手法如出一辙?

往年弹骇漕运的不过是些不怕死的士子小官,他武宁侯手握兵权,一呼百应,居然以这样决裂般的方式,拿漕运司的事来与他争锋打这场暗战?

凌渊奉旨前往南康卫,他手上定然持有漕运司不少罪证!

前不久才好容易让他把漕运总督换成了自己人,得知霍溶就是杨肃后,他近日正忙着亡羊补牢生怕杨肃再逮着漏洞。

凌渊要是此时再告掉几个官员下来,他岂非功亏一篑?!

杨际紧拧双眉,往神情冷峻又沉着自如的凌渊看了又看。

第228章 他已经赢了

“武宁侯是否夸大其辞?倘若漕运总督府如此腐朽,为何都察院并未曾收到奏报?”

立时有都察院御史站出来反驳。

“张御史确定是没收到奏报而不是洞察悉知却隐瞒不报?”

凌渊仿佛料到了似的,紧随着话音冷冷扫视过去,同时又掏出份折子来打开:“据查,过去两年里湖州府以及南康卫共往都察院上报弹本四十七道!

“道道均指向漕运司官吏中饱私囊官商勾结,但有回馈的无有其一,张御史既然提出来了,那本侯就顺道将都察院也参上一本!

“都察院欺上瞒下,渎职枉法,臣请奏皇上下旨彻查!让与案者依法重惩!”

这番话掷地有声,满朝皆已哗然!

打从东亭侯摘冠求去之事件后,这大面积并且力度这么大的弹骇可是从未再有过!

谁都看出来凌渊这是动了真怒了,却不知道究竟东宫哪里惹恼了他?

有机灵的很快联想到了近日街头的事,随即拢手围观起来。

“皇上,武宁侯这是诬告!”

锅从天降,没想到御史出来应战都被他凌渊给算准了而有了准备,都察院都御史也不能不出列了。

“湖州码头与南康卫确有不少弹本上奏,但经都察院核实,几乎都是无中生有捏造事实!”

“再不是事实,文武两边衙门一共四十七道折子,是否也得呈交皇上定夺?”凌渊寒眼看过去,“还是说衙史大人们认为可以代替皇上决策?!”

都御史道:“你这是强辞夺理!”

“是不是强辞夺理,都察院先帮着皇上看看这份弹本以及罪证值不值得重惩再说!”

凌渊本就严肃冷峻,轻易也不搭理人不开口,加上他武宁侯实力在身,此今日却来势汹汹重击出击,顿时将素日抬起鼻孔看人的都御史给怼得无言以对,殿堂里也肃静下来。

站在前列的宋逞看看凌渊又看看杨肃,拈须未语。同为内阁学士的顾廉也在短暂的凝神后拢着手冷眼旁观。

余下如东阳伯父子与荣胤傅容等,虽是未曾出声,立在凌渊身后,却如同在无声中声援。

杨际渐感呼吸沉重,凌渊声势明显压住了场子,则勋贵带头弹骇起了漕运司,正中皇帝下怀,照此下去,皇帝是绝不可能会打马虎眼的!

他深吸了口气,看向顾廉,想冲他使个眼色,无奈顾廉压根就没往这边看来。

于是乎又只得转头给眼色与詹事府。

詹事于翼举笏上前:“启禀皇上,河道上之事或有疏漏,但水至清则无鱼,漕运南北数千里,官吏与船工无数,底下人纵有些许失仪,也无法杜绝。

“臣以为武宁侯所奏之事无须郑重其事,只须责令御史勤加监查即可。”

“于大人,武宁侯告的可不是底下人,而是漕运总督府上层十几位官员。”傅容一贯笑微微。

“漕运总督新上任未久,武宁侯所举之事与其无关。”

刑部也有外派官员在河道上,当即有人站出来。

“跟总督无关,那就抓巡漕御史和理漕参政,总得有个出来担责的。”冯少殷道,“武宁侯奉旨前往湖州,当廷呈上官吏贪墨罪证,总不能任凭诸位几句话就和了稀泥了吧?”

杨际抗不住凌渊步步紧逼,又见皇帝脸色愈发坚定,便抢在旨意下来之前道:“此事亦不能听凭武宁侯一面之辞,不如暂且将弹本先交付三司,容后再行定夺。”

凌渊道:“太子此言未免轻率,这弹本是呈与皇上的,都察院有欺瞒先例,怎可再交付与他?臣恳请皇上亲断!”

杨际开始气息不稳,再度看向顾廉。

顾廉却抱着玉笏站着,打定主意凝眉不语。

“文渊阁大学士宋逞接旨!”座上皇帝终于开了口,将弹本给了宋逞:“着尔监查此案,该审的审,该抓的抓!”

宋逞跪地接旨。

杨际咬牙怒瞪着凌渊等人,却也无计可施。

退朝后凌渊与傅容等先行出殿门。

长缨其实预测的很准确,凌渊对杨际的动机不以为然,尽管一定程度上杨际这么做的确遏制了他靠近晋王府,但杨际抬出已故的凌晏来往他们伤口上撒盐,这却让人无法容忍。

除此之外,他又还堵着一股气,不泄愤不平,杨际当年意图借长缨来拢络凌家,又有着湖州时他的暗算,所以即便是杨际阻断着他扶立杨肃,前仇旧恨一道,令他对东宫的态度也从之前的无感终于变成了恶感!

出宫之后他直接与傅容及冯少殷回了府。

杨肃回到王府,谢蓬与秦陆皆上来打听结果。

“精彩。”杨肃将冠取下给了秦陆,笑吐出两个字。

凌渊的强硬与勋贵的齐心促成了这次结果,有凌渊这番紧逼,东宫若不豁出去争个鱼死网破,便只有妥协。

但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会跟勋贵争个鱼死网破呢?他争不起,顾廉也不会让他争。

想想杨际先前有苦说不出的模样,他又忍不住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