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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上之臣(315)+番外

“说到这里我也有点想他们了。”杨肃也望着窗外。“什么时候大家再见见面才好。”

窗外有月色,淡淡地一片。

谢蓬收回目光道:“早点歇着吧,明日还要忙。”

杨肃点头,唤了人进来侍候更衣。

谢蓬跨出承运殿,抬头望了望天空,天上有星子,铺在幽蓝天幕上,格外闪亮。

他看了会儿,才移步去东边。

王府人少,又无女眷,东配殿的毓庆宫,是他的住处。

扈从们已经将屋里点起灯,水也已经放好了,他虽然一直都对杨肃的儿女情长不以为然,但也不能不承认,他是个相当细心的人。

他很擅于对自己认可的人好,也从不会让人有被辜负的感觉。这样的人,好像也让人苛责不起来。

他除去上衣,身势顿了顿,而后走到镜前,抬手摸上左臂内侧。

一只清晰的三叉戟烙印嵌在皮肉上,他的手在上方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双手撑着桌沿,倾身望着镜中的自己。

他的身后是深幽的夜色,烛光却将他整张脸照得分明。

半晌,他垂下头,离开镜子,缓步走出门口。

屋外很安静,配着星子与南风,像山谷的夏夜。

“谢蓬!谢蓬!你有什么志向?快说说看!”

“我的志向当然是要干一番大事业!你呢?”

“我呀,我想做个对江山社稷有用的人!假如我是皇帝,我一定会重用贤臣,让这万里天下国泰民安,盛世万年!”

“你真是不要命了,竟说这样的话!”

“嘿,怕什么!咱俩谁跟谁!”

“那行吧。哎,如果你是皇帝,那我就当你的‘贤臣’好了,我来帮着你治理万里江山。这样我爹就再也没理由拘着我背功课了!”

“好啊,那可就一言为定了!你来日可不许抛我弃我。”

山谷里少年们的声音遁着晚风消逝,那哼出来的小曲儿倒是愈见清晰。

谢蓬抬头望着屋檐下的树枝,不自觉的摘下一片叶子,放在唇中吹了起来。

……

太子受封典礼原本不会太过隆重,但因为杨肃是已经掌了权的,又是为着掌权而跨上的这一步,那么不管多么减省,该有的章程也还是不会少。

伴随杨肃入宫的臣子不少,除去宋逞与顾廉在乾清宫主持大局,余者如凌家,东阳伯府,以及徐澜,甚至是荣家都有人伴随。当然沈长缨是必然在列的。

谢蓬三更时起床着装完毕,来到承运殿时沈长缨和徐澜已经到了,正在听礼部侍郎确认着流程。

他来到后殿,杨肃刚更好衣,正在束冠。杨肃看了眼他,说道:“乾清宫那边怎么样?”

谢蓬顺手递了玉佩给他:“一刻钟前来的消息,一切如常。”

“皇上呢?”

“已经接受不日退位,移居宁寿宫,诏书已经着了礼部和翰林院的人在拟。”

杨肃听完神色漠然,但眼底的浮光仍然显露出他内心并非静如止水。

“禀奏王爷,武宁侯等都已经到齐了。”

杨肃嗯了一声,招呼谢蓬:“那就走吧。”

“子澶。”谢蓬唤住他。

杨肃在帘栊下回头。

谢蓬走上前,看了会儿他,而后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最后一次拍你肩膀,日后就不敢造次了。兄弟这么多年,不图你能对臣子们做到亲若手足,只愿你往后记得你在泰山脚下说过的话,做个好皇帝,对忠于你的臣子们都好点儿。”

杨肃少见他如此动容,笑道:“你这是怎么了?”

谢蓬笑着收回手:“当然是高兴。就算当年是逼你叫的哥哥,在我眼里你也做过我弟弟。”

“差一天也算?”

“差一个时辰都算。”

杨肃笑起来,也捅了他肩膀一拳。随后正色道:“放心,我永远也不会忘,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谢蓬点点头,望着门外,朗声道:“那走吧。上朝去!”

……

东宫这场易主空前绝后地顺利,早朝上皇帝颁诏,传旨官层层传旨诏告天下,而后更衣加冕,授玺印,叩谢皇恩,接而连太庙也一道祭过了。

下朝后太子移驾东宫,紧接着就开始一批新的任免。

除亲军十二卫总指挥使给了谢蓬,宋逞被提为首辅,田琨在礼部的职位不变,而后孙燮被提上来当了大理寺正卿,余下还有几个职位均有变动。

接下来又议了回南边的战事。

最后杨肃以太子身份签了道婚书给长缨。加上之前晋王府签过的那封,她跟杨肃已经有了三份婚书。

“很快就会有第四道,你惊讶什么。”把人打发走后,杨肃把长缨留下来,一面洗着手一面说,“你男人每换一个身份就会给你签一份婚书,绝不会把你落下的。”

长缨抿唇笑起,把婚书仔细地折好收起来。然后道:“那你给过的聘礼我可不会退。”

“不退,当然不退。”杨肃信手拿了本折子走过来坐下。“都给你买花戴。”

长缨笑着揭开茶盅,道:“等战事平了,咱们上通州去玩玩吧,那山下镇上包子铺卖的包子很好吃。”

“你想去哪儿都随你,不过前提是先得把婚给成了。”杨肃翻着折子,懒洋洋地说。看没到两行字,他又蓦地抬起头来:“通州的包子?”

“是啊,”长缨眨了两下眼睛,“通州卖的那么大个的包子,你一口气能吃四五个。当时我好发愁,心想日后养不起你怎么办?”

杨肃嗖地一下坐起来,屏息了半日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你想起来了?!”

第398章 我绝不会降!

长缨慢腾腾地吃着茶,垂眸道:“我记得有个傻子,以为我下山就不会回来了,呆呆地坐在黑暗里,眼巴巴地像只被人撇下的小狗崽。”

杨肃定然坐了片刻,随后胸脯起伏,两颊赧然道:“你才是小狗崽!”

说完又忍不住,把折子放下,往她这边靠过来:“想起来了怎么也没早告诉我?!”

“没来得及,当时顾着去寻姑母。”

杨肃咂地一声,拿扇子敲她手肘:“到如今还是只惦记凌家呢!”

东宫不比王府,四处都是宫人,不能太造次。他说完又瞥着她,手指头勾勾她手背,通体上下都美滋滋地。

……

接下来剿灭叛军就成了重中之中。

南边连日有军报传来,傅军从蜀中开始发兵,一路曲线北上,又有南下的贞安侯率军呼应,如今最紧急的军情已经来自中原。

京畿的兵马自然是不能外调的,唯有下旨让各级都司卫所调兵应战。

目前战况倒是能撑得下去。

但这么耗着对朝廷和民生来说毫无益处,战争直接关系到的是百姓生计,平民百姓不通文墨,鲜少有高瞻远瞩者,当生存受到威胁,往往只会听从面前局势挑拨。

叛军在当地歪曲事实煽动反叛,就很容易引起民反。事件再扩大,到最后即便是能够把人打败,也终究会损失巨大人力财力。

即便是有些读书人知晓事理,却也难免因为消息传达不及时而被蒙蔽。

总之,久拖绝对有害无益。

东宫议政之时,凌渊提出道:“傅家家眷由贞安侯护送正在南下与傅明江汇合途中,这之中作乱的应是傅家才对。傅家没有退路了,想他们投降是不可能。

“但贞安侯想来不过是为着广淑王与傅容不平,倘若能有法子以广淑王这边下手,劝降贞安候,收拾傅明江倒不是难事了。”

宋逞道:“不管怎么说,广淑王是开国功臣,殿下若能表达出善待何家的意思出去,也会赢得不少人心。加之傅明江就是拿着殿下杀戳功臣作幌子蒙骗世人,殿下的确是该尽早拿出态度来以正视听。”

杨肃听着没言语。

他对广淑王府没有任何意见,让他有意见的只有皇帝傅容以及傅家。宋逞的提议很在点上,但一想到傅容死前对长缨的那声呼唤——他即便是知道该表现出对何家的善意,也没法把傅容给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