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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上之臣(96)+番外

但他怎么可能故意寻死呢?

抛去所有种种不合理不说,他即便是想不开要自尽,他至少也该对姑母和凌渊有几句遗言不是吗?

可他一句话都没有,彻头彻尾就像一场真正的意外。

而且,他若要寻短见,又何必大费周折选择这样的方式呢?

关键是——她落得后来的境地,可以说是凌渊造成的,但那些年他对她的爱护并不是假的,那他又为什么要害她被天下人误解呢?

她想不明白。两世为人她也想不明白。

姑母质问她的时候她无法张嘴,凌渊逼问她的时候她也没有出声。

不是成心不说,是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得清楚的真相,又如何能说得出口让人家相信,让姑母和凌渊他们相信?

凌晏让她跨的,无异于一个死局。无论她怎么开口,都显得那么漏洞百出,透着给自己开脱的意味。

自然,也不是没有想过去深掘他这么做的原因,可是究竟要从何查起?

那完全是只有凌晏一个人才能清楚的事情,他不在了,便所有线索全都断了。

而唯一一个察觉到他有寻死倾向的人是她,是她这个百口莫辩的白眼狼!

他的尸体被带回来的那个早上,她其实也曾跪在他面前把话说出来了的,但是没有人信她,或者连听都没有人肯听。

前世里她也只能在湖州苟且偷生直到最后,眼睁睁听着凌家灭亡的消息传来。

这一世重生回来,她就想,比起寻找这个逝去的真相,挽救凌家即将到来的噩运才是更为紧迫的事情不是吗?

何况她无法踏足京师,便不要再提什么替自己辩白澄清。

“我说完了。”她竭力忍住太阳穴底下翻涌而至的潮涌,“如果可能的话,你容我再多活几年,也许我还能给你个交代。现在的话,我真的什么也给不了。”

凌晏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凌家终究于她有恩的。

退一万步说,即便凌晏故意害她至斯,姑母与其余人也不曾有半点对不住她,她总得设法保住他们。

更何况,若有可能,她仍然还是想知道凌晏为什么要赴死?

立在原地的凌渊静默得如同一道影子,却又似蓄藏着巨大的气势。

他冷肃的表情裂开,透出复杂而难言的情绪。

这个男人,明明已经愤怒痛苦到睚眦欲裂,却还是保持着挺拔的站姿,内敛的仪态。

长缨没有再吭声。

除去那么多未解的疑问,她又何尝不后悔?

如果当初她不曾听从他的嘱告跟姑母保密,而是提前告诉了她呢?

如果她不那么天真,觉得他当真会安排的妥妥当当,而不肯照他的话当众指证他呢?

不必他指责,她自己也知道的。

可惜人生最可恨的就是没有如果。

最最可恨的就是她哪怕是重生回来,也还是没能回到所有事情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刻。

可如果时光真的能倒流——只要对未来的结果还是未知的,她也许还是会选择照做吧,对于凌晏,她始终还是信任的。

十年的养育之情,不是她自以为是的一点顾虑就能打败到底。

但,这些都无法抹去她没有说谎这个事实。

“如果侯爷没有其他话要问的话,那就容我先告退了。”

她实在快顶不住了。

虽然说三不五时的眩晕和头疼显得矫情,但她终究不愿展露给人看。

凌渊下意识将她拽住。

她身子一顿,那眩晕终于借着这一晃荡冲出了闸。他脚下打了个踉跄,栽向地面。

“铃铛!”

……

霍溶在原位坐了好一阵。

她走前对他问题的避而不答,让屋里的空气也似是变得稀薄。

半晌,他端起她那杯没有被动过的冷茶,凑唇喝了一口,站起来。

“爷!出事了!”

刚走到门下佟琪便狂奔而来将他拦住:“少夫人被凌渊传到了府里,刚才他身边那个护卫郭蛟闯到卫所来请大夫,来的时候神情慌张极了,说是少夫人突然之间昏倒了!”

霍溶目光倏然冷下……

郭蛟正领着军医走到家门口,迎面就见到寒脸而至的霍溶。

没等他出声,佟琪身边两个护卫已不由分说上前来押住了军医,拖着便就往霍府的方向走去!

小花园敞轩里,凌渊双眉紧拧席地而坐,望着面前玉簟上半躺着人事不省的长缨,她上身被抬起靠在他臂弯里,整个人脸是雪白的,即便是昏迷中两拳也攥得死紧。

霍溶大步到了屋里,扫了眼同样抬头看过来的凌渊,二话不说蹲下去抱人。

“干什么?!”凌渊手压在他胳膊上,漫出口的声音气势迫人。

霍溶凝眸回视他:“带她走!”

凌渊抿唇不语,眼底浮起凛色。

霍溶面上亦有寒意:“她受过创伤,很多事情不是不想给交代,是她给不了交代。

“或许在侯爷看来她承受的所有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可是在我看来不是,她是我要护的人,侯爷要找她寻仇算账,如今得先迈过我!”

“你是谁!”凌渊双目如刀。

“她丈夫!”霍溶掷地有声,“她是有主的人了,以后她的事情,有我霍溶来担!”

凌渊手里一柄折扇,啪地被折断。

霍溶趁势将长缨抱起在手里。

手里的长缨轻得像只纸鹤,他将她揽紧了点儿,转身步下石阶:“乖,我们回家。”

第122章 想早生贵子吗?

“郭蛟!”

凌渊定坐未动,暴喝之下郭蛟却已经领着护卫将敞轩围了个严实。

抱着长缨的霍溶如同孤胆英雄,被迫陷在重围与凌渊相对。

“她的家在京师,霍将军确定能带走她?”凌渊甚至连身都没起,凌厉的目光与冷冽的面色已足够使他拥有磅礴气势。

霍溶雍容自若:“侯爷不妨一试!”

护卫们闻言要齐攻,郭蛟扬手阻止,咬牙看向他怀里的长缨。

凌渊也在看长缨,目光在盛怒之余,却另有些波涌。

霍溶目光更是落在长缨脸上,看着她紧绷的神情,逐渐地浮出戾气来。

“让开。”凌渊忽然出声,声音也沉慢了下去。

郭蛟怔愣。

凌渊目光投过来。

郭蛟咬牙,遂领着护卫们把路让开。

霍溶回头看了眼敞轩内,大步出府。

回了府,佟琪已带着大夫侯在门下了。

霍溶把长缨平放在床上,回头跟大夫道:“她有眩晕的旧疾,你好好给她看看!”

长缨两拳仍攥得紧紧的,很是影响大夫诊脉。

霍溶又坐在脚榻上,一手轻抚她的脸颊安抚,一手慢慢地试图让她手臂发松。

她的脸在他的大掌里显得小小的,拳头也不过他的一半大小,可就是这么小的一个人,当年架着满身是伤的他躲过了强敌的追踪,又以她大大的胸怀爽利地以一纸婚书将他带出了生天。

大夫诊了脉,说道:“是气血上涌,肝气郁结,积郁所致。吃点安神的汤药,好生歇息即可。”

霍溶凝眉:“能不能开些药调理调理?”

大夫想了下:“老朽只擅金创外科,不过城内有家济安堂,是老字号了。

“大夫姓汪,擅长内科调理,据说能药到病除,便是顽疾也能有明显起色,因此远近闻名。

“将军不如去请这位汪大夫来看看?”

霍溶点头,看了眼佟琪,佟琪立马找发人去济安堂,领着大夫下去。

走到门下,大夫略显迟疑地看了眼这边,又道:“沈将军这病,还得让她少些束缚才好,她身上的甲衣,最好是能除下来。”

大夫话说完,都不敢再看霍溶,掉头走了。

霍溶微怔了下,回头看向床上,床上的人仍吐气如兰,仿佛一只熟睡中的小羔羊,但裹着甲衣的她看上去并不安稳。

霍溶望着被佟琪虚掩起来的房门,脸颊微微有些泛热。扶腰转身,再看了眼脸色苍白的长缨,随后便咬咬牙,绷脸掀开她身上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