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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妇扶摇录(156)

听我的人说,男方家里的大雁前天都送来了,今日来府里就要找你父亲问名,占卜吉凶。你父亲已被老夫人困住,我早起去请安,没能进去,只、只隐约听见……”

方氏越说越慌张,她脸色煞白道:“隐约听见,你父亲好像抵挡不住老夫人的命令,似乎……似乎有屈服之意!”

沈清月浑身僵冷,如坠寒潭,木木地看着丽纸糊的窗户,朦朦胧胧的花窗,透出一点点外面风景的轮廓和剪影,但怎么也不清外面的景色,偶有夏风吹拂,纸窗户往镂空之处轻微凹陷,紧紧地贴在雕花上急急颤动,很有些在劲风中软弱无助的意味。

沈清月不是不知道老夫人的心思,只是她空有名声,出身不高,又是个没有母亲的闺阁女子,要想指望着父亲替她挑个人品好又合适的夫婿,实在不容易。她自己筹谋过一次,也无疾而终。放眼望去,熟识的亲友家中,能够托付的郎君,竟然没有一个。

她也没想到老夫人会这么心狠手辣、不要脸皮,竟敢将她许配给这样的人家,此事若传出去了,老夫人刻薄的名声是坐定了!

老夫人好像也不惧怕她的外祖家了,否则也不敢直接釜底抽薪,让人措手不及。

难道她外祖家出了什么事不成?!

亦或是她一开始就猜错了,她的外祖家只是罗妈妈旧主之友,也许比沈家好一些,但是与正六品礼部仪制清吏司主事官职差不了多少,并非胡掌柜之主子,和周学谦说的户部四品以上的大员,没有半点关系。而沈家一直顾及她的颜面,大抵是因为当年之事有亏,又或许有别的内情,如今老夫人恨极了她,铁了心要撕破脸皮,便敢如畜生所为,将她嫁去这样的人家!

沈清月越想越觉得头皮发冷,她双足如灌了铅,两手亦发了冷汗,茫茫天地,茕茕孑立,踽踽独行,无所可依……人世是地狱一样的试炼场,难怪佛说,人生来便是受苦,佛祖诚心不欺我!

方氏急得直掉眼泪,她搂着沈清月安抚道:“月姐儿你先别怕,我早让你伯父替你相看,但风评好,洁身自好、未来可期的郎君真的难找,眼下只能委屈你一些,下嫁一户人家,虽然郎君出身不好,但为人憨厚实在。你现在先听我的,手书一封,写给真定陈家,我毕竟是沈家媳妇,不便朝陈家开口。你亲自求陈家帮个忙,有他们开口,老夫人必要忌惮几分,若能拖延一二,我与你伯父,一定竭力替你定下这门亲事。”

沈清月脑子里乱过后,渐渐冷静下来,她攥着冰冷的手掌心,问方氏:“真定陈家?哪个陈家?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方氏欲言又止,眼神闪动片刻,才道:“是、是你父亲从前读书借住的地方。此、此事三言两语难以说清,我也不知当年内情,不便与你多说,你且快听我的,写信给真定陈家,我着人快马加鞭三天内给你送出去,你的婚事便还有回旋余地,否则木已成舟,你这辈子就毁了!”

方氏拽着沈清月走到书桌旁,催着她快写。

沈清月顿时明白了方氏的意思,当年沈世兴与她生母之事能善了,必是真定陈家在其中斡旋。

若真有老太爷故交陈家当年在其中调停,便更说得通老夫人从前为何不敢纵容柳氏侵吞她的嫁妆,想来原先还是看在老太爷的面子上,要些脸皮的。

只是现在老夫人脸也不要了。

方氏眼下的意思,便是要她请陈家替她联系上她的外祖家,请她外祖家出面,阻止这门婚事。

可她今日下午就是要去见外祖家,若外祖家真出了什么事,便是写信给真定陈家,也于事无补。

沈清月握住方氏的手腕,镇定道:“伯母,不必了。”

方氏一脸茫然,道:“什、什么?什么不必?”

沈清月叹了口气,道:“不必写信去陈家了,老夫人敢这么做,必然是不怕了……我另有法子,您先回去,若命该如此,只能算我……算我这辈子命不好。”

方氏不知道沈清月要做什么,死死地扣住她的手腕子,道:“孩子,你可别犯傻!此事关乎你终身前途啊!”

沈清月扯了个笑容出来,道:“您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傻事,我要出去一趟,劳烦二伯母替我遮掩一二,天黑之前,我一定好好儿地回来。”

方氏与沈清月对视了好一会子,捧着沈清月冰凉的双手,点着头道:“好,好,好。你去,等你回来,正好你伯父也该回来了,此事肯定可解。”

沈清月福一福身子,拜过方氏,只领着春叶一个人出了门。

现在还不到中午,沈清月和罗妈妈约的时间是下午,她坐在马车上,摸了摸自己一头乌黑的头发,若是绞光了,着实觉得有些可惜……只是头发和嫁人比起来,做个光头尼姑,委实算不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心机老boy vs 心机小boy

第126章

沈清月到了顾家酒楼的时候,顾淮还没来。

顾淮从舒阁老这边离开之后,以最快地速度赶去见沈清月。

他过了第一关了,若沈清月再允了,婚事事便可成了。

顾淮终于到了顾家的酒楼,他从后门进去,福临守着里边,悄声禀了他,道:“爷,姑娘来了,在‘浣溪沙’里。赵建安的外室也被压去衙门里了。”

万事俱备。

“知道了。你一会子就在楼梯口守着。”

“小的知道。”

顾淮吩咐完,直奔二楼雅间浣溪沙。

雅间里,沈清月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独自坐在雅间窗边,等顾淮过来。

顾淮推门而入,隔着屏风,瞧见一抹倩丽的身影,他驻足,多看了一会子,才走进去。

沈清月转身站起来,与顾淮隔着鸳鸯戏水的屏风两两相望。

顾淮绕过屏风,只见了沈清月一人孤孤单单地站在窗前,秀眉蹙着,隐隐带愁,一双明亮的眸,闪着微光,有些孤弱的意味,他捏着拳头,没敢再看下去,便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沈清月福一福身子,淡声道:“我只带了一个丫鬟出门,让丫鬟支开车夫去了。我出门不易,先生最好长话短说。”

顾淮知道沈清月还要去见舒阁老,也没有故意拖延时间的打算,他走到屏风后的桌子前,道:“坐下说罢。”

沈清月撩着裙子坐下,看着顾淮,问道:“先生上次说,赵家郎君有外室,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淮也不故意吊胃口,便直接道:“他每次来隆福寺,都与门口卖香的妇人接头,待进了隆福寺一座偏殿里,那妇人便会绕去隆福寺后边的巷子里,到他外室家里报信。赵建安则从偏殿进去,贴着墙从几个宝殿的后门走,走到隆福寺侧门溜出去,七弯八绕,小心谨慎,你一个闺阁女子,根本追不上他。”

要不是福临有些拳脚功夫和跑江湖的经验,自然也跟不上。

沈清月若有所思,赵建安心思果真深沉,照他这样的走法,她和罗妈妈跟十次都跟不上,跟别谈直接抓住把柄。

她抬头瞧着顾淮,有些审视的意味,道:“顾先生,你为何会去查赵家郎君的事?他的事,与你有什么相干?”

顾淮眯着眼道:“他的事,与你有什么相干?”

沈清月眉头轻皱,道:“顾大人!是我先问你的。”

顾淮脸色有几分冷峻,道:“你先问我,我就要先答吗?”

沈清月有些恼了,顾淮这是在故意逗她玩儿吗?她烦心事缠身,不免有些不耐烦,她绞着帕子,眼眶微红,道:“顾先生,我来是为了赵家郎君的事。你既叫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与我多浪费口舌吗?”

她又想到了胡小娘子……她不知道顾淮为什么正好会知道赵建安的事,但她不会单纯到以为是巧合而已,若是顾淮是因为她才去追查赵建安,她的事,她没必要告诉他了,即便不靠他,她便是多费心思,也一定能从别处入手,查到赵建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