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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妇扶摇录(23)

沈清月笑一笑,道:“要去的。”

吴氏的软肋就两个,一为子女,二为丈夫,沈清月一个都不会放过。

只不过以后送去万勤轩的东西,再不会是沈清月亲手做的了,吴氏也不敢来找这个茬。

吃过了早膳,沈清月和往日一样穿着极为素净的衣裳,头上只簪戴了两根素银簪子,便去了万勤轩。

万勤轩的两个丫鬟见惯了沈清月来,只是福一福身子行礼问安,并未阻挠。

沈世兴昨儿宿在书房里边,现在也才刚穿好衣服起来,他站在书桌前,痴痴看着一卷陈旧的画像,渐渐红了眼眶。

沈清月敲门进去的时候,明亮的春光从隔扇透进去,她扬唇一笑,稚嫩干净的脸庞如出水芙蓉,沈世兴呆了一瞬,方回过神来,愣然道:“月姐儿,你怎么来了?”

他以为,沈清月今天不会来。

沈清月笑了笑,歪头问道:“女儿不能来吗?”

沈世兴胡子微动,眨了眨眼道:“不、不是,爹不是这个意思。”

沈清月将食盒放在桌上,转身看着画的背面隐隐约约透出来的袅娜人影,问沈世兴:“父亲在看什么?是母亲的画像吗?”

沈世兴一下子慌了,他迅速地卷起画,低头垂眼道:“没什么,昨天看的画,早起发现忘记收起来了,正要收起来,你就进来了。”

他在说谎,他刚才明明盯着画看了许久。

沈清月表情淡淡地揭开食盒盖子,将粥拿了出来,目光再次扫过画像的背面。她端着粥送到沈世兴跟前,道:“您趁热吃。”

沈世兴小心翼翼地放好画,用绸布包起来,放在了身侧,他抬头看着沈清月,猛然觉得她穿的太素净了,除了头上的簪子,整颗脑袋都光溜溜的,便问她:“姑娘家的怎么也不好好打扮一下?是不是没有喜欢的簪子可戴?你等一会儿,我找两支给你。”

沈清月觉得好笑,她这副打扮已经有段日子了,父亲怎么才发现,难道昨日的事,当真令他愧疚了吗?

沈世兴从书房里边的匣子里拿出几个盒子,有一支金镶玉的蝴蝶簪、一支金银虫草簪,一对南珠耳坠子和一只墨玉手镯,他塞到沈清月手里,温声道:“你拿去戴吧,昨天我就想带给你,去的匆忙,忘记了。”

沈清月意外地看着手里样式有些老气,却价值不菲的东西,摇了摇头,蹙着秀眉,面色为难道:“父亲珍藏在书房的东西,若是我拿去戴,叫母亲看见了……”

“凭她看见!”沈世兴怒吼完,又缓和了语气,哄着沈清月道:“爹让你戴着你就戴着。”

沈清月弯着嘴角,笑容灿烂:“谢谢父亲,我很喜欢。”

两世为人,沈清月明白没有银子寸步难行的道理。若是父亲以后都用这种法子补偿她,倒是更让她开心。

沈世兴看着女儿的笑脸,心里舒服了许多。

沈清月当即簪上了簪子,略坐了一会儿就回了雁归轩,刚回去就瞧见院子里热闹了起来,丫鬟们齐齐整整地站着,年长的管事妈妈趾高气昂地在前边儿训话。

第20章

沈清月早就料到吴氏安插人到雁归轩,只是吴氏也太急不可耐了,这么快就将林妈妈送了过来。

这也说明,吴氏心慌害怕了。

而林妈妈,也那么迫不及待地在雁归轩开始立威。

沈清月一脚跨进院子的时候,正挨训的丫鬟们都抬起头,朝着她看过去,正在训话的林妈妈察觉到身后的异样,立刻停止训诫,也转过身看向门口。

两两相望,谁也没先开腔。

林妈妈的确用不着先说话。

她是从吴氏身边过来的人,地位便不是按普通丫鬟那般算,沈清月但凡要些脸面,便不敢薄待她,更不敢不听她的话。

隔世再见,沈清月重新审视着曾经在她身边处心积虑待了几年的林妈妈,四十岁的妇人,椭圆脸,眉毛浅淡,三角眼,塌鼻子薄唇,面相刻薄。

沈清月记得,林妈妈的丈夫也在前院当差,不过没她有本事,只当了个闲差,她的儿子也是个游手好闲的人,说起来,她们一家子都靠她一力养活。

这样的女人,善于钻营,曲意迎奉,不容小觑。

不过这样的有一个致命缺点,那便是喜欢自作聪明,正好林妈妈就是如此。

沈清月面带微笑地走过去,她生的好看,面容尚有少女的稚嫩,笑起来似乎很容易让人放下防备,她温声地道:“原是林妈妈,您怎么来了?”

林妈妈心中一惊,道:“姑娘认识我?”

能不认识么!

沈清月点一点头道:“灶上管事妈妈,谁不认识?”

林妈妈心里很受用,不过吴氏已经提醒过她,沈清月不是善茬,她眉头一动,笑一笑便不笑了,严肃又正经地道:“是三夫人派我从今儿往后照顾姑娘,姑娘年纪大了,身边只由得几个丫头伺候,终是不足的。”

沈清月笑道:“母亲想的周到。”她扫了一眼众丫鬟,问道:“您该说的都说完了吗?”

林妈妈此举就是做给沈清月瞧的,正主都瞧见了,她点头道:“说完了。”

沈清月瞧着丫鬟们,道:“那你们便各司其职,不要在院子里干站着了。”

丫鬟们作鸟兽散了,沈清月领着心腹丫鬟从容地回了上房。

沈清月在屋子里待了一上午,待下午歇过觉了,她想去同心堂找二伯母,便问春叶今儿什么日子。

春叶打了热水进来,拧着手巾,道:“四月十八了。”

沈清月眉心一跳,竟然已经四月十八,不知不觉都回来这么久了,那么离堂表哥来的日子也就近了。

前一世沈清月与张轩德第一次说亲失败之后,她的堂姑姑周夫人,便领着唯一的嫡子周学谦来到京城定居,最开始周家母子便是借住在沈家,后来找到了宅子,才搬去福顺胡同隔壁的胡同里居住。

在这期间,沈清月与堂表哥周学谦略有过几次接触,她印象里,周表哥生的清俊,人如其名,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只可惜后来娶的两任妻子都暴毙,害他落下个克妻的名声,还与两家姻亲结了仇,又仕途不顺,很是倒霉。

沈清月临窗靠坐,她手里捧着一杯茶汤灿黄的女儿茶,茶味儿苦、甘、凉,并不那么适口,她却面无表情地抿下了一口,喝得很是习惯。

吴氏争强好斗,睚眦必报,她绝不会放一个林妈妈在雁归轩,便此善罢甘休。

沈清月的年纪到了,非要说亲不可,但她还不想那么快就嫁出去,也不想让吴氏拿捏她的婚事。

正好周表哥家里,有一位长辈不久后要去世了,若是这个时候,能跟他先定了亲,她便能继续留在沈家,而且还能办完另一件要紧事,她从今往后便不至于为银子捉襟见肘。待周表哥服丧完了之后,是嫁娶还是各自安好,再另当别论。

倘或周表哥是良配,沈清月倒不怕他克妻,反正她的命已经够硬了,若是周表哥不想娶她,她便主动退婚。

两厢不耽误,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只是……怎么才能让周表哥喜欢上自己呢?

沈清月捏了捏眉心,拼命地回忆和周学谦有关的更多东西,可惜除了记得他很好相处之外,只零零碎碎记得一些不大要紧的事儿,她又回想了一下两位表嫂的容貌,似乎也都生的略显娇艳。

她睁开了眼,叫春叶服侍她穿好鞋子,简单簪戴上头饰,便提着笸箩去了同心堂。

沈清月到的时候,便听到了舒缓清丽的琴声,旋律忽而转为活泼灵动,欢跃而充满生机,似乎叫人眼前出现了烟波浩淼的秋江上,暮色将至,江面蒙蒙如霜,安详恬静的画面,继而又仿佛有大雁从远天飞来,仰首鸣叫,渐渐雁群敛翅飞落于江面,浓浓暮色中,画面变得一派和谐恬静,意境苍茫恬淡而又意趣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