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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妾身邀你扛牌坊(85)

作者: 梦中说梦 阅读记录

至于她跳河之后如何从满河浮冰之中逃出命来,这点小事与先前的屈辱相比已经不值一提了。

黎赓怔怔地坐着,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

郑娴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估摸着他也不会把她的痛苦放在心上,也便不问。

她怎么会对他抱希望呢?难道指望他给她报仇吗?

红日西沉的时候,黎赓终于迟疑着开了口:“你先前自称‘如兰’?如兰确实是在去年除夕夜投河死了的,可我当时叫人查过,如兰是一个南边的商人破产之后走投无路才卖进楼里的……她已经在乐班里待了三年了,怎么会是临时从庙会上绑来的?”

郑娴儿嘲讽地笑了:“这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我被绑进枕香楼之后,我就是‘如兰姑娘’了。”

黎赓拧着眉头细想了许久,迟疑道:“如兰死后我查看过她的画像,确实跟你有几分相似。如果你真的不是她,也许是真正的如兰逃跑了,他们抓捕的时候认错了人……”

郑娴儿冷冷地道:“可是,那个媚姐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记住,今后你就是如兰姑娘——若是在少主面前说错了,你不妨试试我媚姐的手段’。”

言外之意,媚姐分明早知道她不是如兰,不存在“抓错”这种可能。

而那个“少主”,正是黎大公子本人。

黎赓呆坐了半天,双手抱住了头:“原来是这样……如兰在乐班里是拔尖的,只是一直不肯挂牌。腊月二十三那天,沛民用我的名义给枕香楼发了帖子,点名要她陪侍……”

“怎么又扯上葛丰了?”郑娴儿有些紧张。

黎赓不知道她的担忧,仍继续说道:“想必是那天夜里真正的如兰跑了或者死了,楼里的人怕我怪罪,所以才会抓了个容貌相似的女子来代替……如果这是真的,我难辞其咎。待我查明真相之后,我自己和那几个人一样,任你处置!”

他的语气十分真诚,倒弄得郑娴儿有火发不出来。

片刻之后,郑娴儿冷笑道:“这么说你今天是不杀我了?不怕我妨碍楼桐阶的前程了?”

“郑姑娘,”黎赓目光灼灼地看着郑娴儿,“这件事我十分抱歉。但是……那天夜里,‘如兰’服侍的男人,不是我。”

“是谁?”郑娴儿下意识地攥了攥拳头,随后又放开了。

是谁,重要吗?

无所谓了。

黎赓仍然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是……桐阶。”

郑娴儿怔了一下,随即失笑:“哄我好玩吗?”

黎赓急道:“没有骗你!你知道沛民做事一向没轻没重的。他自己流连花丛深得其乐,因此常常喜欢嘲笑我和桐阶不识男女之事。那时我婚期将近,他嘲笑的对象就只剩了桐阶一个,恰好又有人造谣说桐阶有龙阳之好……沛民起了玩心,就拿我的帖子到枕香楼定下了如兰。我成亲的前一夜,我们三个在‘临江仙’喝得大醉,沛民就趁机把桐阶送进了我提早定下的房间,然后送信叫媚姐送如兰上门……”

郑娴儿听得怔了。

楼阙……

那夜的男人竟然是他?

她每夜每夜的噩梦、她恨之入骨却又总也忘不掉的那个男人,竟然是他?!

难怪会有那么多的巧合,难怪时常觉得似曾相识……

郑娴儿的心里,刻骨的恨意纠缠着迷惘、伤感、愤怒以及一丝丝的庆幸,搅得天翻地覆。

黎赓怔忡许久,面露愧色:“后来如兰投河自尽,桐阶伤感愧疚,我和沛民更是后悔不已。原以为只是一场恶作剧,谁知竟害了如兰的性命……桐阶当时愤怒得险些与我二人割袍断义,我们也无颜求他原谅。我原以为自己此生最大的错事就是那一件了……今日若非你说出来,我实在不知道此‘如兰’非彼如兰,受害最深的竟然是你……出了这样的事,我枕香楼万死难辞其咎……”

这样荒唐的事,岂止是“逼良为娼”!

郑娴儿擦擦眼角,自嘲地笑了。

黎赓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那夜的人确实是桐阶无疑,所以……我想你的心里,应该好过一点。”

“好过?”郑娴儿抬起头来看着他,“你先回去尝尝你们枕香楼调教人的手段,然后再来跟我说这句话试试?”

黎赓愧疚难当,不敢直面她的目光。

郑娴儿自嘲地笑着,扶着石桌慢慢地站了起来。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虽错怪了黎赓,却仍有继续恨他的理由。

至于楼阙……

她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了。

他似乎是无辜的,但事情却是因他而起。那件事是她不堪回首的屈辱,他却可以饱含深情地把“如兰”当作“故人”来怀念。

这个错位,在郑娴儿的心里磨得难受。

她宁可那夜的男人不是他。

如果不是他,她和他之间就可以干干净净、简简单单的,只有苟且偷欢,没有怨恨纠葛。

可,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如果”!

楼阙……

第68章 她就是害相思了

从观霞山回来之后,郑娴儿就病了。

大夫来看过,只说是风邪入体,开了几副不痛不痒的药调理着,也不见效。

外伤也懒得管它,反正躺几天也就不那么疼了。

谁知躺了几天之后该好的没好,反倒又添了咳嗽,每咳一下便觉得五脏六腑都扯着疼,喉咙里一天到晚都是腥的,也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郑娴儿一天天只是蔫蔫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好在府里的事有安姨娘和韩玉珠,店铺里的事有程掌柜和小枝,一时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郑娴儿叫兰香和韩婆子关了院门,不管谁来探望,一律说不见。

她自己就掩了帐子昏昏沉沉地躺着,把那件深埋在心底的旧事想了一遍又一遍。

再痛苦的事,想它一百遍也就没那么痛苦了;再恶心的事,想它一百遍也就没那么恶心了。

说她自虐也好,说她愚蠢也罢,她总要把那件事想到再也懒得去想,然后才能安安心心地忘掉,重获新生。

这是郑娴儿给自己选择的疗法。

在这段时间里,黎赓托小枝来传过一回消息,说是当时的事情已经查清,真正的如兰并不是死了,也不是自己逃走,而是跟一个男人跑了。至于其余的事,把两人先前的叙述和推断加起来就是真相,并无错漏。

黎赓的意思是,一切交给郑娴儿处置,要杀要剐都无怨言。

因为他的这句话,郑娴儿倒在心里生出了几分敬佩来。

只是,她此时还没有心情处理那些事。她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呢。

郑娴儿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黎赓。

恨,一定是恨的。若不是有枕香楼那么个肮脏的地方,若不是黎赓这个枕香楼少主的疏忽,那件事从源头上就没有发生的可能。

可是在怨恨的同时,她又有些愧疚,毕竟先前错怪了他那么久,还曾经误以为自己跟他……

除了那件事之外,黎赓确实配得上楼阙给他的“秉性中正”四字评价。对于这样的一个书呆子,说实话,郑娴儿心中是佩服的。

那天在山顶说完了所有的话,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黎赓拖着一条伤腿把她背到半山腰送上马车,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个“累”字。这件小事,又深深地印在了郑娴儿的心里。

果真是个招人厌的家伙啊……

对于楼阙,郑娴儿非但不知该如何面对,更已经完全不敢想起。

一想到他,心里就彻底乱成一团,再也理不出半点头绪了。

那些被她死命压下的隐秘的念头、那些她假装不在意其实却在意得要死的旧事、那些关于未来的不敢想却不得不想的忧虑……太多的思虑如同蛛网一般密密匝匝地将郑娴儿捆缚起来,缠得她一动也动不得。

郑娴儿病了七八天了。旁人只当她每天昏睡养病,却无人知道这么多天以来,她一直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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