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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家(229)

褚韶华见左右无人,忍住羞意,问褚亭,“我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思。”

见褚韶华脸现窘态,又有些迷惘,褚亭颇觉稀奇,忙收了笑,正色道,“什么事?”

“哎,自从先夫过逝,我当初是绝没有改嫁之意的,他待我很是不错,我们又有孩子。当初来上海,我是想这里是全国最有钱的地方,我想在这里赚些钱,好回老家把我闺女接回身边。你也知道,闻先生对我很有诚意,这些天,我也觉,他人品不错。你说,我要是改嫁,是不是不大好?”褚韶华问褚亭。

褚亭神色郑重,褚韶华拿这事与他商量,显然是把他视为交心朋友的。褚亭先道,“你们老家,我听着是个极保守的地方,想来妇人一旦失了丈夫,便要在家守寡到老的。就是现在,也有不少旧家族是这样的。可现在的社会与以前不同了,社会愈发开放,男女都是自由的。我问你,你丈夫去逝几年了?”

“也快四年了。”

“就是按老礼,丈夫过逝,妻子守孝也只是一年即可。倘闻先生寻常,我必不能劝你再嫁,我看闻先生也颇是诚心,说句心里话,现下上海,比闻先生更有本事的不罕见,可要找个比他更洁身自好的,并不容易。”褚亭道,“只要把孩子养好,也就对得起你先头丈夫了。人总要多为自己想,再者,反过来说,女人死了丈夫,守寡的多。男人死了妻子,有几个能守住的?不要说死了妻子,就是妻子活的好好儿的,还要偷个腥纳个小哪。我一直以为你在拿乔,原来以前真没考虑过闻先生啊?”

“难不成是个男人追求我,我就要考虑?”褚韶华道,“这人得多看看人品才成。再说,我也没打算现在嫁人,我现在差闻先生还有些远,总得门当户对才好说亲事。”

“你也没什么配不上他的。”

“你不明白。”褚韶华神色冰冷,“我当初,就是因我无权无势,故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能带在身边。我故然要找个对心意的男人,也绝不高攀。”

褚韶华虽对闻知秋有些意动,却也并不急着改嫁的事,她若是接了女儿后与闻知秋结婚,首要之事就得准备生孩子了,那她的生意怎么办?难不成以后就都把心放在生儿育女上?

这不是褚韶华为自己选定的人生。

女人要有权势,必要有所作为。

褚韶华是绝不会再将自己一生荣辱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的,这次,她要先爱自己,再顾男人了。

周家来的很快,闻春华当天带回的信儿,第二天就过来了。褚韶华并不在商行,说是出去看市场行情,褚亭知褚韶华精的跟猴似的,褚韶华不在场,生意反是好谈。实在是周家父子怕了褚韶华,这人翻起脸来是什么未来的亲戚情分都不顾的。

待谈过生意,周老板提出请客吃饭,褚亭推辞不过,便定在第二天晚上。

这一场,褚韶华身为商行合伙人是要参加的。

大家绝口不谈前事,更不谈褚韶华和闻知秋交往的事,周家父子完全就将关系定位在商业合作上头,带着客气与亲近,反是宾主尽欢。周家也算是摸准了褚韶华的脉,只要别在她跟前托大,褚韶华的生意是极公道的。何况,到底有闻家这层关系,虽没有明显偏颇,可就如闻太太所言,到底不会让周家吃亏。

上海这么些呢料生意,也不是哪家都赚钱的。料子有这许多,有好销的也有难销的,全看眼光手段。褚韶华褚亭非但做了威利的总代理,还有路易斯的货也在褚氏商行卖,且如今路易斯叫褚韶华收拾的改了性子,再不敢如以前那般抠门傲倨了。褚亭如今与怡和商行都有联系,不是只有路易斯一家洋货商的时候了。

可想而知如今褚氏商行的生意如何了。

如今好言好语,褚韶华待周家父子也是客客气气,说笑言谈,还颇是风趣幽默,闹得周家父子都心下暗道,这要不是见识过褚韶华的厉害,真得当她是个和气人。

转天,褚韶华接到潘玉的电话,潘玉说今冬要回老家过年,问褚韶华有没有要捎带的东西。褚韶华问他们回老家的时间,就心下有数了,倒是置办了好些东西,有给北京潘先生夫妇,有给北京魏家的,这是褚韶华的亲家,还有托邵初给王家兄弟的。另外还有几封信托夫妇二人捎带,潘玉问她,“没给孩子备些么?”

褚韶华道,“嫂子不知我那婆家,最是贪心不过,我自来了上海,一分钱都没托人带过,平时与表兄也只是书信往来。倘我寄东西寄钱,他们必会扣着孩子做个长久营生,我明年想接孩子就要更费手段了。”

潘玉当下不再多言,想褚韶华也是倒霉,遇着这样婆家。

褚韶华笑问,“先前没听说你们要回老家?怎么突然要回了?”

潘玉道,“是公公来信,说如今家里生意基本上都料理的差不离了,就留了些田地在乡下托给亲戚帮着照看,明年来上海后以后怕是回乡的日子少了,让我们回去过年,也跟族人亲戚的多亲近亲近。阿初想也是这个理,就着紧把公司的事交待给经理,我们提早定票,早些过去,也看看我爸妈。明年我爸打算回上海,北京的生意让我弟弟照管,他这几年也历练的差不离了。”

“这可好,以后就都在上海团聚了。”

“是啊。”潘玉说起来也很高兴,又拉着褚韶华道,“那天去你家吃安宅酒,我看闻秘书长待你不同,闻太太也是个和气长辈。闻秘书长这些日子,与阿初倒是不错。我说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褚韶华不好意思道,“我都这个年纪了,嫂子这样问我,我脸都觉着烫。”

“什么年纪啊,你跟我一样大,叫你一说,咱们七老八十还是怎的?”潘玉很为褚韶华高兴,拉着她的手,眉眼带笑,“你自来了上海,就忙的很,一直忙着挣钱做生意,我知你是放不下孩子,可我也总想着,你正当年轻,现在都提倡过新生活,你能想通,这再好不过。阿初还寻人打听闻秘书长来着,我也找伯父问过,伯父说闻秘书长名声很不错,为人亦好,你若有意,不妨和他多些了解。哪怕觉着他不好,你现在年纪正轻,没合适的人还罢了,倘有合适的,千万别做那守寡的傻念头。”

褚韶华叹,“终是我们情分不深。”

潘玉没说什么,在潘玉看来,褚韶华这样才貌双全且品行端正,且自身这般能干上进的女子,以往囿于出身眼界还罢了,到上海,即便没有闻知秋也有李知秋张知秋,只要男人们不瞎心诚,褚韶华会有再嫁之意是难免的。

何况,闻知秋的个人条件十分出众,就是褚韶华的安宅酒,连闻知秋的母亲闻太太都亲自过去帮忙张罗,言谈举止既和气又慈祥,肯定也是极满意褚韶华的。

潘玉待褚韶华又有不同,褚韶华在上海,最亲近的就是邵家,潘玉也当她半个妹妹一样,悄声问褚韶华,“闻先生知不知道阿萱的事,他是什么个意思?”男女恋爱,褚韶华再嫁,孩子的事必要谈好的。

褚韶华坦诚道,“他早就知道,前几天还送了好几件阿萱能穿的衣裳,说是给阿萱准备的。其实是闻伯母买的,叫他依自己的名儿送给我。”

潘玉不禁笑道,“可见闻太太心里很中意你。”

“闻伯母人很不错,称得上明事理了。就是她家闺女,你没见过,又蠢又笨。”褚韶华忍不住同潘玉吐槽。

潘玉忍俊不禁,“闻先生不就一个妹妹,早就嫁了么。”

“烦人的很。”褚韶华想到闻春华就大摇其头。

“她一个出嫁的闺女,再烦人也有限。主要看闻先生人品,闻太太性情,也没哪家大嫂子要与小姑子同住的。”

“还说不到这儿,我就是想到前些日子的事,觉着可笑可叹罢了。”褚韶华把田四算计她的事同潘玉说了,褚韶华道,“以往我还真不知道有这档子事,那位四小姐想嫁姐夫,既嫁不成,也不该拿我撒气,该寻她姐夫撒气才是。她倒真是九曲十八弯的想出这种手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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