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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家(230)

潘家在上海商界亦是有名人家,潘玉自是认得田四的,只是潘玉大学在国外读的,田四则是读的上海圣约翰,也是一等一的大学,所以,两人交情不深。潘玉陡然听褚韶华说这事,颇是震惊,摇头道,“真是岂有此理,以前在外头遇着,我还觉着她言语乖觉,没想到内里这般歹毒。亏得你没着她的道,闻小姐还好,那顶天就是寻你不痛快,可倘你真叫那南京商人坑了,岂不要倾家荡产!这人可忒歹毒了!”

“谁说不是。田老爷活着时,听说名声极佳的,怎么儿女这般不成器?”

潘玉叹道,“这就是商人之家了。听说前清时候,商人都是叫人瞧不起的,尤其是那些世家大族,多是嫌商贾之家暴发,没有家族底蕴。以前我小时候,颇是不服这口气,后来大些,却也觉着不是没有道理。如今天下,也不讲以前那些迂腐礼数,尤其在上海,有钱就有身份,可你瞧瞧田家,田家够不够有钱,田老爷在世时曾连任上海商会会长,他过世后,留下三个儿四女,听说田家分家,每个儿子光现银就各有两百万之巨,另外产业更是无数。可田家公子们这几年,外头花天酒地,奢侈无度,俱是叫人看笑话的事。他家那不成体统的事还多着哪,这样的人家,就是再有钱,不要说那有底蕴的人家,就是咱们也瞧不起的。”

“田家的女儿倒没听说过什么不好的地方,这个田四,你要不说这事,我还真看不出她是这样的人。可见田家儿女教养,实没有半点田老爷的风范。这不要说富不过三代了,你等着瞧吧,能传两代就是幸事。”潘玉神色间既感慨又不屑,既厌田四为人,又为商贾之家感慨。

褚韶华完全没此感叹,褚韶华道,“孩子生了就得管教好,不管生孩子做什么。可见田老爷自己虽能干,却是没将儿子教好。”

潘玉不禁一乐,“这么说也不算错。”心下到底防范田四几分,又劝褚韶华以后经商小心,不怕贼偷就怕贼想,田四生了歹意,还是提防着些的好。

褚韶华剥了个枇杷,长睫微眨,流波间泛起一抹波澜笑意,“她最好识趣收手,不然,再叫我知道一回,我就把她那只手剁了。”

潘玉想,田四到底是在富贵窝里呆的久了,她这样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在上海真不稀奇,约摸还瞧不起褚韶华出身寻常,还是寡女的身份,败给褚韶华,必会心下难平。可要潘玉说,田四最好识趣些,她这样的大小姐,还真不一定够褚韶华收拾的。田四不过是沾家里的光,做了大小姐。褚韶华全靠自己搏杀,就田四这样不识好歹自作聪明的,她若急了褚韶华,必要吃大苦头。

不然,闻秘书长何等样眼光,放着姨妹不娶,偏生追着褚韶华不放。田四也不细思量,她要真比褚韶华好,闻秘书长估计早愿意与她的亲事了。人家鳏夫这好几年都没娶,就是没看上她。可见田四其人,内里怕是有更多见不得人的歹毒。

潘玉忍不住又劝褚韶华一句,这样的小人,能远着还是远着些的好。

褚韶华道,“要是能一辈子不与这等小人来往,才是最好。可嫂子你想想,我先前都与她不相识,她就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害我。这样的人,不叫她知道个厉害,我就得时时祝祷她别再生害人之心了。”

这话,亦是有理。潘玉干脆道,“那我就不劝你了。倘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只管跟我说。帮得上帮不上的,我家在上海也这些年了。”

褚韶华把剥好的枇杷递给潘玉,“真遇着难处,我定来找嫂子。”

俩人说说笑笑的吃水果。

褚韶华委实不比潘玉清闲,因与田四完全是两样交际圈子,也没空收拾此人。陆老太太叫了褚韶华去庙里烧香拜佛,褚韶华还奇怪这既不是月中也不是月初,怎么倒要去庙里烧香。不过,陆老太太特意打发人叫她第二天一道过去,褚韶华也应了。

第162章 大师多虑

待第二天早上到了陆府,褚韶华方晓得,原来是上海佛界来了个高僧,如今在龙兴寺暂居,高僧说是自五台山来的,很有佛法。陆老太太是上海数一数二的佛界信众,这消息自早有人送了来,要不是当天有些晚了,陆老太太立刻就要过去见高僧。其实要四太太说,把高僧请家来就是,偏生老太太信的虔,直说那样对高僧不恭敬,非要亲自去庙里,还要叫上虔诚的信众褚韶华一道。

褚韶华听说是五台山的高僧,也说,“以前就听人说,五台山是佛教盛地,既是那里来的大师,必是不差的。”

“那是,这可是大德高僧。”陆老太太问褚韶华早上可用过饭了。

褚韶华抚一抚身上的石青袄黑呢裙,知情识趣的表示,“吃过了,用的素斋。老夫人你该早些叫人告诉我,这原应提前三天沐浴薰香吃斋茹素才好。”

“我也是昨儿才知道,无妨,咱们这不是急着去见大师么,吃素斋就很好了。”这也是陆老太太认为褚韶华虔诚的原因之一,褚韶华每次去庙里都是一整天都食素,而且,褚韶华有初一十五吃素的习惯,且熟谙佛家经典,能背一二佛经,说起因果来也头头是道。故,陆老太太平时烧香就很愿意带着她,其实,陆大太太也是每天烧香的,奈何陆大太太只会念阿弥陀佛,不会念经,这上头,就不如褚韶华心虔了。说来就是陆老太太这积年的老信徒,会的经文也只是比褚韶华略多那么一星半点罢了。

四太太一身雪白呢料的毛领大氅,见大太太带着丫环出来,笑道,“人齐了,老太太,已经在外等了,咱们这就去吧。”

陆老太太点头,大太太四太太一左一右的搀着婆婆,后头还有二太太三太太以及陆家的几位少奶奶、褚韶华与各人的丫环,忽拉拉的都跟着一起往外走。陆家是上海的土皇帝,门外已有汽车在等了,大太太随陆老太太坐一辆,四太太一拉褚韶华,让褚韶华与她坐去,余下太太奶奶各有坐驾不提。

褚韶华都有些奇怪,“以往老太太去礼佛,也不是个个儿都去的,今儿个人真齐。”

四太太笑,“这一回的和尚不同,是五台山的高僧,道行极深,能观过去未来。”

褚韶华心说,这不是遇着骗子了吧。

“怎么,你不信?”四太太何其敏锐,挑眉问褚韶华。

褚韶华一幅愁眉苦脸的模样,“不是不信,只是太太奶奶你们去问过去未来,这哪里还需问,定是过去积德行善,未来荣华富贵。我这样儿的,就是问,怕上辈子也没积够德行,不然怎地今生这般命苦。”

四太太这般灵巧之人,都叫褚韶华这话逗的花枝乱颤。四太太白玉般的手指轻抚早上刚收拾好的手推波式的烫发,指间一粒黄豆大小的火油钻闪闪发亮,四太太唇际仍留有一抹笑,“怪道老太太什么好事都忘不了你,光这份讨人高兴的本事,寻常人便都不及你。”

“太太们是锦绣丛里呆的久了,乍见我这样儿的觉着稀罕,其实外头都是我这种为生计奔波的。”褚韶华完全没有半点骄狂,依旧客气谦逊。

四太太很喜欢褚韶华的伶俐,与褚韶华道,“我想筹办一所学校,你觉着如何?”

四太太是个极摩登的人物,说来也是四十几岁的人了,因保养极好,如今瞧着仍三十仿佛,眉眼秀丽。此时,秀丽的眉眼里盛着浅浅的笑,望向褚韶华。褚韶华立刻道,“这可是大功德。”

四太太笑意渐深,她道,“我也是受了你的启发,想着做些善事,一则能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二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太太您的学校叫什么名字?”

“还没想好,我姓柳,督军姓陆,是以姓命名,还是另请人起个名字,我还没想好。”四太太道,“你有什么主意没?”

褚韶华道,“与其以姓为名,不如就用名字命名。用太太您的名字,或是督军的名字都好。不然,一个姓儿的太多了,以姓儿做学校的名字,容易闹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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