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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辉落进风沙里(10)

傅寻下车,先看营地。

胜子野外露营的经验不少,营地选址自然不会出纰漏,只是出于谨慎,他还是仔细地检查了一遍。

曲一弦闲着没事做,帮胜子一趟趟地从保障车里搬物资进帐篷。

傅寻回来时,就听帐篷里曲一弦跟胜子说:“我今晚不睡这。”

他掀开帐篷的布帘进去。

胜子多抱了一床睡袋和地垫,见傅寻进来忙不迭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他。

傅寻顿了会,才问:“那你睡哪?”

“袁野晚些会过来。”曲一弦微抬下巴,指了指她放在角落里的双肩包:“这不,有些事还得确认下。”

傅寻不收房租,她住不住于他都没损害,只示意胜子把睡袋放在角落,先准备晚餐。

往常两人扎营时,搭上锅炉,煮些主食或面汤。

今晚风沙太大,别说起不了锅炉,就是东西煮熟了,风一吹——跟撒孜然一样往锅里倒上一盆黄沙。你是吃还是不吃?

只能将就将就,吃碗泡面了。

曲一弦只早晨就着羊肉粉汤吃了个花卷,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本以为将就就是吃干粮……结果人家的将就,比她风餐露宿时吃得要好多了。

单是泡面,就配了一颗卤蛋和一根火腿肠,别说还分配三枪鱼罐头和新鲜水果……

曲一弦光是闻着味就很想问傅寻:“老板,你还缺挂件不?”洗衣洒扫,看家护院就没她不会的,性价比特别高!

解决温饱后,曲一弦半点不浪费时间,开始为下一次进入古河河谷的雅丹群做准备。

她不打没准备的仗,也不做无谓的牺牲。

古河河谷的雅丹群有多凶险,她刚从那里出来,自然知道。

一边是随时有陷车风险的酥脆盐壳地,一边是被水流侵蚀出来的深沟,想在这样的地形里找人,几乎是寸步难行。

而且,袁野那辆车今年六月刚买的,好像还没装绞盘。

一旦陷车,麻烦。

她盘膝坐在垫子上,烦闷到眉心打结。

胜子洗漱回来,见傅寻在看书,三个人里也就曲一弦看上去无所事事,便主动搭话:“姑娘,你一个人就敢进沙漠啊?”

曲一弦太久没听人叫自己“姑娘”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胜子是在和她说话,点点头:“这里我熟。”

胜子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你是当地人?”

“不是。”曲一弦说:“我是南江的。”

“南江的?”胜子瞅了眼傅寻,一脸的恍然大悟:“傅老板也是南江的。”

他兴致勃勃,张口就问:“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几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你们南江有两个女大学生,毕业旅行进可可西里,结果失踪了一个,至今都没找着。”

第9章

曲一弦贴着裤缝的手一僵,倏然抬眼,看向胜子。

这还是她今天头一回正眼看他。

后者正踢了人字拖,躺进睡袋里,转头对上她的目光,以为她是对这事感兴趣,继续说道:“当年我还只是个业余的越野爱好者,也没进天行者户外俱乐部。连自驾,都只敢去一些成熟的旅游景区。那新闻,是我在手机推送上看到的。”

“据我后来了解,那两个女孩也不是单独进的可可西里,跟着车队,登记过救援。结果进去的第一晚,就出事了。”

三个人,都是半道上认识的,谁也对谁不熟悉。

胜子本意是枯坐着等人也无聊,不如找点话题打发时间。

南江他没去过,谈风土人情这不是自己把天往死了聊?他能记得的也就当年那两个南江来的女孩在可可西里失踪的事。

他神经粗,没发现傅寻和曲一弦都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只以为他们虽为南江土著但还没他知道的多。

于是,更热心的科普了。

“你做过攻略就应该知道星辉车队,我们西北环线最有名的车队。一到旅游旺季,都得提前预约。”话落,他叹了口气,嘀咕:“可惜,现在几乎没人记得当年那次事故,就是星辉车队带的线。”

曲一弦笑了:“你们天行者那个俱乐部,也带线?”

“我们不带线。”胜子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天行者户外俱乐部的领队。”

“越野纯粹就是个爱好,现在短视频软件不是很多嘛,平常就做做直播。队里的成员都有养家糊口的工作,也就我偶尔会接点活,多数是保障补给,不沾别的事。”

曲一弦挑眉:“那你为什么这么瞧不上星辉?”

胜子哂笑,有些纳闷这姑娘瞧着漂亮,怎么说话这么犀利。

“你误会了,我不是瞧不上。”胜子眉头拧起,解释:“那女孩失踪的时间挺敏感,六月份正好是可可西里的藏羚羊举族迁徙。救援队进去了好几拨,搜救了整整一个星期,没找着人都打算撤了,家属不放弃,愣是又拖了一个月。”

“可想而知当时的救援费用多贵,光是给救援车队的,前前后后就花了几十万。听说那一家为了找这个女孩,倾家荡产,可最后却连尸体都没找着……”

“我到现在也纳闷,那女孩失踪,跟车队肯定有直接关系。但当时,没听说遇难者家属去找车队麻烦,关于这个车队的报道也就那么两三篇。陨石那么大的事,掉进水里跟纸片一样,你说奇不奇怪。”

曲一弦胸口闷得厉害,脸上表情也逐渐变得难看。

胜子没察觉她的异样,拿起手机,要翻空间给她看:“我空间一直没删呢,我找给你看看。”

一直沉默旁观的傅寻此时才开口:“你还收得到信号?”

他的声音低沉,跟帐篷外的风声撞在一起,几下就散得一干二净。

曲一弦像刚梦了一场,心头惴惴,大汗淋漓。

江沅的名字烙在她心底,经年累月,已经成了一个疤。

这些年她还在西北,就是不愿意相信江沅已经死了。陡然从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嘴里听到这件事的另一面,就像是在一个反复的噩梦里重新坠入悬崖。

傅寻轻描淡写的一句,她甚至没听清他说了什么。那道声音,却像是底蕴深厚的钟鸣,直直破开她的魇,把她从梦中惊醒。

他这种人放在古代,估计就是传说中备受世人追捧的得道高僧。

曲一弦忍不住瞧了他一眼。

心中暗忖:“就是长得不够慈悲。”

——

她起身,想出去透透气。

刚掀起帐篷布帘,就见不远处有辆车停了下来,改装过的汽车大灯灯光赤白,穿透风沙,刺得人眼睛生疼。

曲一弦抬手一遮,大怒:“兔崽子,还不快把灯关了!”

隔着风声,曲一弦的声音轻细且模糊,但这并不妨碍袁野远程感受道他家曲爷的愤怒。

他挥手,差使开车的许三:“快快快,把大灯关了。小心曲爷一个不高兴,把我车灯全给拆了。”

车进营地,袁野先下了车。

见曲一弦在帐篷外等着,一双眼弯得跟狐狸一样:“我多久没这个待遇了。”

曲一弦瞥了他一眼,冷笑:“我出来透气的。”

袁野:“……”

他眉眼一耷,也不想理曲一弦了,转身招呼许三:“赶紧跟哥进来。”

帐篷里一下子挤进两个人,再宽敞的空间也显得有些逼仄。

袁野进来后,先找傅寻。

第一眼看到的是睡在门口已经罩了睡袋的胜子——这小伙子平时的伙食应该挺好,小臂粗实,肥头大耳,一瞧就是西北养出来的汉子。

那就只剩下另一个了。

傅寻仍盘膝坐在防潮垫上,手边是翻阅了一半倒扣在垫子上的书籍。此时,正抬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袁野。

曲一弦进来时,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静止画面。

她拎过回来后被她丢在角落的双肩包,盘膝坐回她原先坐过的位置上,招呼两人坐下。

胜子也不好意思再躺下去了……他体积大,占地方。而且一屋子人都坐着,就他躺着,那感觉就跟嫖娼被围观一样,让他一个大老爷们也怪脸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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