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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辉落进风沙里(11)

几人坐定。

袁野伸手,笑容谄媚地望向傅寻:“傅总,久仰久仰。”

傅总?

曲一弦还没来得及奇怪,就见傅寻颔首,轻轻一握,很快松开。

他面色如常,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偏那天生的气场,就是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曲一弦瞥了眼袁野,语气危险:“所以你们两之前,并不认识?”

袁野继续狗腿:“神交,神交已久了。”

曲一弦笑了笑,手暗暗在他腿上拧了一圈,看他忍痛忍得面目扭曲,这才满意地松手,笑眯眯道:“谈正事。”

她把双肩包推到许三面前:“你看看,是不是这个包?”

许三打量了许久才敢点头:“他包里有本游记,书脊的最下角还贴着撕了一半的书号和图书馆名称。”

曲一弦在雅丹群那会就已经翻过这个包了,闻言,心念一动,把包里所有物品全部倒在防潮垫上。

除了那本游记,一个电量耗尽的充电宝,还有洗漱包、指甲钳、分装小药盒、压缩的U型枕和三十二开大小的笔记本。

那时天色太暗,曲一弦不曾留意到包里还有笔记本,翻开看了几页,发现有关这几天的全是琐碎的记账。

傅寻就着她的手看了几页,问袁野:“联系上失踪游客的家属了?”

“我出来前,警方刚联系上。”说到这,袁野就来气:“这小子不知是真穷还是图穷游的新鲜,没住过酒店。许三报警后,警方花了不少功夫核实他的身份。”

“他姓荀,叫荀海超,籍贯江西,是家中独子。”袁野撞了撞曲一弦,问:“有烟吗,心里躁得慌。”

曲一弦瞥他一眼,摸出烟盒抛给他:“不是戒烟了?”

袁野心情的确不好,抽出根烟敲了敲烟盒,抬眼觑她:“打火机呢?送佛也不知道送到西。”

——

胜子早在曲一弦扔出那包进口的三五牌香烟时,眼睛就直愣了。

他虽然不带线,但常年在西北环线走动,偶尔接熟客的生意做保障送补给,也和一些车队有接触。

道上有些不成文的口信。

有关曲一弦的更是不少,其中一条就是——“认小曲爷得认烟,整条线上,只有她抽进口的三五烟。”

难怪刚才和袁野打照面的时候,会觉得他眼熟……

两年前,在阿拉善的越野英雄会上,他还作为天行者户外俱乐部的领队和袁野跑过一场。

要不是家里老婆催得紧,他当年是有机会留下来看曲爷“滚刀锋”的。

这个“刀锋”指的是沙子在风的推动下堆起来的沙山之顶。顶部不似山峰被修饰温润的锥形,而是像刀刃一样垂直于风来的方向。

滚刀锋,需要驾车时侧进沙脊。切入的角度和车速还要根据沙脊的走向和高度不断调整。再凭借车辆的惯性,翻向沙脊的另一侧沙锋。⑴

整个过程,过快易翻车,过慢易托底,十分考验操纵技术。

当年曲爷在阿拉善的这场“滚刀锋”,艳惊四座。

一夜之间,刷爆了所有越野爱好者的朋友圈。

他隐隐有些激动,但回想片刻之前他在小曲爷面前的口无遮拦,犹如一盆冷水兜头脚下,从里到外,凉至透心。

想得太入神,以至于曲一弦叫了他三遍,他才回了魂。

曲一弦皱眉,重复了一遍:“有打火机吗?借个火。”

胜子待机重启,反应了几秒:“有有有。”话落,忙低下头,殷勤地摸出打火机递给她。

曲一弦接了,抛给袁野,顺口道:“等有信号了,咱两把微信加一下,我看看你空间。”

袁野在旁边插嘴:“有空间的叫秋秋,你有没有文化。”

曲一弦作势要削,吓得袁野赶紧抱了脑袋离她远远的。

身旁的座位刚空出来,转眼又挨过来一个人。

胜子有些害臊,也觉得不合时宜,但一想错过今晚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合适的机会了,想了想还是说了:“小曲爷,你那个滚刀锋的视频……”

“能不能给我看看?”

傅寻抬眼,颇有兴趣地看向她:“什么视频?”

第10章

曲一弦也有这个疑问。

“你说什么视频?”

“滚刀锋。”袁野看不下去,接话道:“他说的应该是前两年你在阿拉善滚刀锋的视频。”

“不过她哪有啊,平常日子过得比我还糙。我的朋友圈里好歹还晒晒咖啡蛋糕下午茶,插花看书音乐节的……她除了带线的广告,还只展示三天的朋友圈。”

他拆完台,见胜子满脸可惜,又招招手,贼眉鼠眼的:“不过我有,我可以给你。”

想了想,觉得似乎可以更拉仇恨一些,又补充一句:“还有这位小爷机车越野的比赛视频。”

曲一弦拧眉:“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些视频?”

袁野委屈:“我当年现场直播的时候你还让我拍好看一点,你怎么翻脸不认人。”

是吗?

她一点都不记得了。

不过现在是说这事的时候吗?

她瞪了眼袁野,曲指轻扣了扣桌面:“说正事呢,打什么岔!”

袁野莫名被凶了一顿,跟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委顿在角落里:“行行行,你继续说。”

刚才说到哪了……

她回忆了片刻,只记起来自己正在琢磨再回一趟雅丹群的事,她思忖了几秒,说:“我猜测荀海超是体力透支,才丢弃双肩包的。”

她指了指此刻被傅寻拿在手里的笔记本:“他的笔记本里有几笔消费记录,净水药片、头灯、荧光棒和求生哨。如果不是器材消耗完毕,就应该是丢弃背包时选择了随身携带。”

傅寻刚才就注意到了,没说是觉得对目前的情况而言,这些数据的参考价值并不大。

他眉峰微耸,补上了她藏着没说的那句话:“你觉得他就在古河河谷的雅丹群里,想回去找他?”

曲一弦还没来得及回答,袁野先怪叫一声:“现在?不行,绝对不行。”

“我们车队的搜救力量,包括救援小组全部因为今晚的沙尘退回了敦煌。不是不想救,是这种天气根本没法救。”他跟胜子要了瓶水,边拧开瓶盖边喋喋不休:“古河河谷的雅丹群面积不大,但基本没有车能走的路,十趟有九趟要陷车,剩下那一趟全凭佛主保佑。”

袁野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口才都没这么好过,他竖耳听着刮在帐篷上的流沙声,态度更坚定了:“反正,我不同意。”

曲一弦等他说高兴了,才慢条斯理的,阴恻恻开口:“我什么时候说现在就要去了?”

深夜的沙漠,扬着不知风头在哪的沙尘暴。就目前来看,这风势还半点没有减弱的趋势。

现在进雅丹,就算运气足够好,不陷车,不爆胎。光这能见度也够呛,更别说找一个没有准确定位又体力透支的荀海超。

就是她,也不敢冒这个险。

“明天天亮。”傅寻曲指,食指关节轻抵住眉心,微微侧目,看向曲一弦:“后半夜风势就小了,天亮后虽然天气不算太好,但搜救没什么问题。”

“早上九点拔营,你现在……”他一顿,说:“可以排兵布阵了。”

排兵布阵。

曲一弦把这四个字嚼了又嚼,觉得不愧是靠看书打发时间的人,成语用得都比别人大气。

她转头,问袁野:“你还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吗?”

“没有。”袁野摇头摇得特别积极,连看向傅寻的眼神都水汪汪的,无比崇拜。

曲一弦觉得袁野这种眼神她特别熟悉,就跟当初在腾格里沙漠,她滚刀锋回来时,袁野看她的眼神一样。

这小狗腿!见墙就爬!

说他是红杏都是夸他了!

谈完了正事,也该休息了。

曲一弦还琢磨着袁野下午在电话里说要告诉她的有关傅寻的事,等不及要走,见他没半点自觉,拿脚踢了踢:“还杵在这干什么,搭帐篷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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