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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辉落进风沙里(128)

可就怕遇上事,她无能为力。

四年前,眼睁睁看着江沅开车消失在她世界里是一次。

今晚,听着那一声枪响,也是一次。

那种感觉就像把心架在秋千上,在万米高空体验失重感,一丝一丝,跟有人抽着心弦似的,慢慢把心掏空。

“不豁命。”他低声,覆在她耳边,说:“命要留着给你。”

曲一弦仰首。

眉心擦过他下巴时,有新冒尖的胡茬刺得她皮肤有些疼。

她到这会才有了几分笑意:“留着给我?”

“嗯。”傅寻低低应了声,指腹在她耳后轻轻一擦,又去捏她的后颈,跟捏猫似的:“要陪你上沙山,滚刀锋;上雪山,下冰湖;必要的时候可能还需要上天入地,没九条命,都不配让你跟着我。”

他声音渐渐疲倦,唇压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她的唇角。

他最喜欢寻她唇角的那块小弧度,微微上翘,有棱角有弧度,比深吻还要更亲密。

曲一弦终于察觉他的状态有些不佳。

她鼻尖蹭了蹭他的,低声哄他:“是不是困了?你别睡。我去找急救箱,袁野看着你追出来,很快就会找过来了,嗯?”

他低应了一声,手滑到她的腕上,去牵她的手:“除了手,还有哪里受伤了?”

“脸。”曲一弦握着他的手去摸唇边擦伤的那块皮肤:“这里。”

傅寻的指腹摸上来。

曲一弦就势挨着他的掌心蹭了蹭,随即推开车门,从驾驶座挤了出去。

下了车,她拧开插在后腰的手电,斜咬在嘴边,开了后备箱重新找医疗箱。

这次没费多少工夫。

她抱了箱子去给傅寻包扎,救援队的基础技能里就有伤口急救处理,她有条不紊,从清理伤口到包扎,囫囵走了个流程。

左臂脱臼她没敢擅自处理,这推骨接肉都有讲究,还得等着医生来了再做处理。

曲一弦闷不吭声给傅寻包扎完,又顺带着把自己手心的伤口清理了。

瓷片划出的伤口细且深,没看着时也就觉得一点点疼,跟牙疼似的,牵着神经细细密密的一阵一阵。可看着了这皮开肉绽的手心,她觉得整个脑袋跟炸着疼一般,额角突突跳着。

傅寻一只手替她做的消毒包扎,怕弄疼她,纱布缠得有些松散。

她看了一会,忽然抬眼,问:“你这会想什么呢?”

“怕你疼。”他撕下医用胶带贴住纱布,看她收拾起急救箱,又补充了一句:“别人疼了还能哭几声发泄缓解,我在想,你疼了怎么办?”

曲一弦手上的动作一顿,见傅寻专注地看着自己,一股脑把纱布胶布和棉签全扔进急救箱里,放到后座。

“还行吧,能让我疼的机会不多。”

关好车门,她把驾驶座的座椅调后,想了想,还是觉得方向盘有些碍事,摸索了两下,还是傅寻指挥着她把方向盘卸了。

驾驶座的空间变大后,她终于舒坦了,挨在傅寻脚边枕着他的膝盖,蜷坐在驾驶座的地毯上。坐下后,还是觉得少了点东西,她视线一扫,盯了两眼在副驾上睡得直打呼噜的貂蝉,顺手抱过来。

小家伙被惊醒,睁开眼,抬头望了望。

一眼望见曲一弦凑到眼前的脸时,它下意识张嘴,磨了磨牙。

眼看着它凑过来就要上嘴了,曲一弦刚要缩手,只见它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的,在她虎口舔了舔。

一下不够,又舔了一下。

直舔得她手心湿漉,它才满意地盘了尾巴,寻了个舒适的位置蜷起来继续昏睡。

曲一弦僵着手不敢动,眼珠子一转,看向傅寻,说:“它舔我。”

傅寻嗯了声:“它喜欢你。”

哦。

这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她伸出根手指头,拨了拨貂蝉的胡须。

见没动静,又戳了戳它肉肉的屁股,正想伸出魔爪去捏它的爪子时,傅寻握住她的手,轻嘘了声:“我不睡,你不用为了让我保持清醒,一直逗我精神。”

车内微弱的暗灯里,他的面容疲倦,只一双眼微微透着亮,正凝视着她。

曲一弦没作声。

这一路,从鸣沙山启程到今晚落幕,每天都在赶路,每晚都在戒备,就没有一刻是能够像现在这样彻底放松下来的。

她知道,事还没完。等着她的,是一摊难以收拾的烂摊子。

可此刻,夜深雾浓,心里的倦意轻而易举被勾出,她好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地休息过了。

她侧过脸枕着傅寻。

有温热的掌心盖住她的眼睛,他的声音低且沉,像风过雪山刮起的雪粒子:“我守着你。”

——

曲一弦再睁眼时,是听到了引擎声。

她没睡深,隔一会就强迫自己醒来看看傅寻的情况。他每次也配合,不厌其烦地让她探温度,检查伤口。

许久不说话,她开口时嗓音微哑:“有车来了。”

傅寻抬腕,看了眼时间:“过去两小时了,也该来了。”他话音刚落,远处车灯的灯光出现,朝着探索者的方向,由远及近。

曲一弦起身,从车厢前部跨至后座,仔细辩了辩:“未必,谁知道来的是人是鬼。”

她抄起根铁棍,掂了掂。随即,压低了身,贴住车门。

车声越来越近,有喇叭声嘟嘟响了三声算打招呼。

很快,有车在附近停了下来。

草甸掩盖了人的脚步声,曲一弦屏住呼吸,握着铁棍的手紧了又紧,猫着腰,扣住车门随时准备突袭。

没多久,车窗哐哐响了两声,袁野的大脑袋抵着车窗使劲地往里看:“曲爷?寻哥?你们在不在车里?”

曲一弦紧绷的弦一松,抬头看去。

袁野扒着车窗,鼻子挤成一团,奈何车窗的车膜颜色太深,视线压根透不进来。

他丧气,抬手去拉车门。

刚碰着车把手,后座的车门锁扣轻轻一搭,曲一弦握着车顶扶手从敞开的车门里探出身来,手里的那根铁棍朝着袁野就招呼了过去:“你怎么才来?”

袁野下意识要避,手刚挡住脸,那铁棍顺着她甩出的力直接抛到了车顶。

曲一弦转身,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车队,问:“带医生了没有?你寻哥挂彩了。”

“带了带了。”袁野扭头一吼,忙拎过个随队医生,“在军事基地,你前脚刚去追裴于亮,我寻哥后脚就撑着坐起来,从那个剃着板寸的混账那摸了车钥匙就追出去了,我拦都拦不住。”

他让开地方,让医生给傅寻检查:“怎么样?我寻哥伤得重不重?”

其实袁野心里有底。

傅寻不是逞义气的毛头小子,身体状况应当是没多大问题。再说不还有曲一弦在吗,真要是重伤,小曲爷第一个把人从车里扔下来。

但真直观地看到了傅寻的伤口,袁野还是倒抽了口凉气,表情一下就丧了。他下意识看向曲一弦,让她拿个主意。

“往回撤吧。”曲一弦从袁野口袋里抽出露了一角的烟盒,倒腾出根烟咬进嘴里:“打火机呢?让我抽一根。”

袁野摇头:“没带。”

曲一弦眼一眯,啧了声:“真没带?”

袁野偷瞥了眼傅寻看过来的眼神,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真没带。”

曲一弦哪能没看到袁野的眼神,她循着他的目光看向傅寻,把烟盒一盖,扔回给袁野,算是妥协了。

不抽就不抽,她还差根烟抽不成?

“裴于亮开车往雪山走了,你亲自带人往这个方向去找。巡洋舰汽油不多,撑死到雪山脚下,后备箱那些补给油全掺了柴油,一点引擎就爆缸,开不了。”她指尖把玩着烟卷,又补充:“找不到也没事,把车队领回来,等我休整一天,我亲自领队去把那王八蛋办了。”

“王八蛋”三个字她声音压得又低又轻,跟咬着牙挤出来的,听得袁野汗毛一竖,紧接着又立刻打了鸡血似的,浑身热血沸腾:“曲爷你放心,我要是看着人,一定帮你逮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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