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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辉落进风沙里(17)

到这时曲一弦要是还看不出袁野对傅寻的态度有古怪,她也不用混了。

她就是故意的,轻飘飘的一句怼出去:“怎么?我能住的,他住不得?”

袁野:“……”妈的,这小祖宗。

傅寻面色稍整,也不解释,抬步迈了进去。

曲一弦慢吞吞的,落后傅寻和胜子几步,等着和袁野并肩了,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小声道:“小兔崽子,你瞒了我多少事?”

袁野挠头,眼神一会上瞟,一会下瞄的就是不和她对视。

曲一弦见问不出什么来,脚跟一抬,特别不客气地用力碾了碾他脚尖,直听到他“嘶嘶”的倒抽冷气声,才松开脚,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急,等开了房,有的是时间慢慢审问。

——

西北环线,景点大多分散,旅游时间又通常安排在一周左右。

为了赶行程,几乎每天都要换一座城市,换一家酒店。一些名气不大的酒店、宾馆就会给带线的师傅行个方便,免收住宿费。

当然,也不是完全免费——带线的师傅要经常为酒店带来客源。

这种资源互换,是不成文的。通常推杯交盏,嬉笑谈话间,就称兄道弟地达成了这种默契。

曲一弦的车队并不排斥这种合作,酒店给她行方便,她给客人行方便。只是带个话,选择权和决定权全在客人手上,她绝不影响干涉。

而且相应的,通过她预定的酒店,住宿费起码减免一半。她不吃回扣,也不贪钱。

她手下的车队亦是如此。

谁不遵守规则,见钱眼开犯了戒,逐出车队绝无下次。

行走江湖,人不止要有江湖气,还要有侠气。

——

曲一弦记了账,等着傅寻和胜子登记入住信息。这会功夫,她弯腰,逗着酒店景观台上养在水族箱里的大乌龟。

傅寻接过门卡和身份证,转身一瞧。隔着水族箱,她的眉眼漫不经心得一如在西安初见时——她隔着橱窗,低着头,在挑糖画。

许是看得太专注,曲一弦抬起头,“办好了?”

傅寻回过神,扬了扬手里的门卡:“7207。”

“巧了。”她吹了声口哨,不怎么正经地挑了挑眉:“住我隔壁。”

傅寻慢条斯理的,接住了她的调侃:“嗯,想做什么都挺方便。”

曲一弦:“……”想揍人。

她面色不虞,转身在前面带路:“我带你们上去。”

一路领到房间门前,不早不晚,她恰好打了个哈欠:“我先去补个觉,你们自便。”想了想,不是很放心,又补充:“想玩好玩的,吃好吃的可以叫上袁野,让他给你当地陪。注意……”安全。

后面两个字她及时咽了回去。

她觉得,傅寻上街……危险的只可能是人民群众。

谁让他长得好看呢!

她刷卡,揿下门把手,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后。

傅寻的手机跟掐着点似的,嗡声震动。

他收回视线,看向手机。

袁野:晚上七点,摘星楼三楼包厢,曲音阁。

——

同一时间。

曲一弦的手机里也收到了一条袁野发来的短信——晚上七点,摘星楼三楼包厢,曲音阁。

第二卷:西北环线

第15章

曲一弦嗤了声,手一松,手机落在床上。

她光着脚,趿了酒店的布艺拖鞋,先去开空调。

等房间渐渐漫上了丝丝凉意,她垫着被子合衣躺下,摸到落在床头的手机,给袁野回了条短信“给我拿套换洗的衣服,交给前台送上来。”

袁野算中产阶级的富二代,祖籍西宁。父母赶上了国家扶持开发西部的好时候,给他攒下不少家产。

曲一弦刚认识他那会,袁野就跟小暴发户没什么两样。胡天造地地跟着彭深玩越野,搞探险,钱是边撒边用的。

后来,也是袁野倒霉,命里注定有她这个劫数。被曲一弦收拾服帖后,想通了,收心了,踏踏实实地跟着她带线做救援。

袁家二老见儿子幡然醒悟,一高兴,给袁野在敦煌买了套房,供他平时落脚。

曲一弦算沾光,旺季带线时住酒店,到淡季就给袁野交房租,租一间客房过冬。

那客房,一年到头也就她一个租客。

隔壁开了淋浴,隔着一堵墙,水流声清晰可闻。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沉沉睡去。

这一觉,曲一弦睡得很沉。

她梦见了江沅。

那是江沅失踪后的第三天,江沅的父母和她的父亲从南江匆匆赶来。不顾高反的危险,第一时间抵达了营地。

她刚跟着救援队回营,还没来得及说话,她的父亲当着所有人的面,不由分说先给了她一巴掌。

曲一弦一夜未睡,被这一巴掌打得头眼发昏,站都站不稳。

营地里一片静默。

有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也有知道情况事不关己的。

她站在那,心凉得像是被冰川洞穿,呼呼地拉着风。

那场事故里,没有谁能心平气和地听她解释完始末。

江沅的父母怪她弄丢了江沅。

她的父亲,怪她无事生非,惹了人命官司,累他来善后。

而江沅,站在离雪山金顶寸步远的地方,回头看她。她眉眼娇俏,笑眯眯地问“一弦,这就是金顶吗?”

她摘下挂在脖颈上的相机,递给曲一弦“你快帮我拍一张。”

她上前,接过相机,等着她摆好姿势,按下快门。

低头查看相片时,相机里却不见站在金顶旁的江沅,只有一张曲一弦这几年看了无数遍无数遍她拍的那张雪山照片。

她下意识抬头,见江沅还笑盈盈站在原地,伸手想去拉她“江沅,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带你回家。”

江沅皱了皱鼻子,有些困扰“一弦,我也想回家,可是你得先找到我啊。”

“我一个人,不认识路,回不去。”

她似不高兴了,蹦跳着往雪山金顶上走。

曲一弦看着她留下的那串脚印,刚上前一步,眼前的瑰丽壮景在顷刻间粉碎。她脚下一空,直直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渊里。

这个深渊没有尽头,她始终下坠着,渐渐渐渐地被拖进睡梦的最深处。

曲一弦醒来时,头疼欲裂。

房间门铃一声声响着,跟不知疲倦一样,吵得人不得安宁。

她起初以为是隔壁的敲门声,遮着眼睛不为所动。细听之下,隐约听到了夹在门铃声中的“小曲爷”。

她坐起身,看了眼已经熬到电池底线的手机。

十八点二十一分。

她捏着眉心,终于反应过来——是酒店前台来给她送换洗的衣服。

洗完澡,曲一弦用干毛巾拢着湿发出来,找吹风机。

不料,翻箱倒柜找遍了所有地方,也没见着吹风机的踪影。

酒店常有吹风机故障,客房服务人员就从其他空房拿来应急的习惯,她一个白住的……实在不好意思在这个点去叫客房服务。

她寻思了片刻,突然想起隔壁住着的傅寻。

也不知道他去赴约了没有?

避免跑空,曲一弦用房间里的内线电话拨了一下隔壁的房间号,嘟声后,电话很快被接起。

男人的嗓音,低低的。几分沙哑,几分磁性。

曲一弦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是我。”

……

“给我开个门?我来借下吹风机。”

挂断电话,曲一弦抽走房卡,带上手机,去隔壁敲门。

提前打过招呼,傅寻没故意晾着她,门刚响了一声,他就拉着门把替她开了门。

他的房间采光极好,临近街道的玻璃窗半开。有阳光斜射在金属窗柩上,在天花板上折射出大片彩色的光晕。

傅寻就站在这片仿佛不真实的光晕里,低着头,眉目疏淡地看着她。

这个场景不期然就和曲一弦脑中的某个画面,渐渐重合。

她被眼前的大片光晕刺了眼,恍惚间回到了几年前的延安,黄河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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